-本报记者李晔通讯员严雪婷

　　干部们如是说

　　“36条”就是要将规则变成村规民约，把权力还给村民，以解决村民形式上有权而实质上无权的问题。　——宁海县纪委书记李贵军

　　尽管我现在权力受限，但不用再考虑情面，做事反而顺利。大项目，村监会全程把关，村民全程知晓，我晚上睡觉也踏实。　——吉山村村支书邬小伟

　　这些年，我这个村监会主任的权力，仅限于村长拿来发票我敲章。而今我啥事都能“插上一脚”。　——桃源街道某村村监会主任

　　从晒村务公开结果，到晒村级权力清单，从事后监督前移到事中、事前监督。宁海县一项旨在培育农村“红灯”与规则意识，预防“小官巨腐”的“村级权力清单36条”(以下称“36条”)出台仅大半年，就在宁波市全面推广，更引来全国十余省市争相围观取经。

　　依法治村：政府来当“助产婆”

　　宁海西店镇某村，村门面房一直以每年30万元价格出租。可刚出炉的“36条”写得分明——市场调查价1万元以上的集体资产资源处置须进入乡镇(街道)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公开招投标。于是拍租，拍了58万元。

　　深癒镇三坑村的垃圾清扫费，每年1万元，清洁工却常“磨洋工”。还是通过招投标，6人竞争，最低价6800元成交，且清扫兼送报纸。

　　目的就一个，给可能“摸不到边”的村干部权力定边界。今年2月，宁海县纪委充分调研，从总共248页的涉农事项规章中梳理提炼出村级权力清单36条。“36条”附有村务工作责任人及权力运行流程图，上墙公布。

　　比照“36条”后，有当了几十年村支书的干部羞愧难当，原来这些年发展党员的流程不规范。有为申请宅基地跑了18趟的村民禁不住点赞，群众要办的事，找谁办、怎么办，墙上“36条”一目了然。

　　要治理的，远不止这些糊涂账。宁海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李贵军告诉记者，出台“36条”的动因，在于近年关于村干部利用工程中饱私囊、村集体资产资源处置暗箱操作等案占全县上访总量一半以上。“法治中国，需要规则，可村干部不会将‘小微权力’拱手相让，必须由政府来担任依法治村的‘助产婆’。宁海出台‘36条’，就是要将规则变成村规民约，把权力还给村民，以解决村民形式上有权而实质上无权的问题”。

　　事后追究：如红酒掺了王老吉

　　“若早有‘36条’，咱村那块地怎会落别人手里？”某村村民告诉记者，多年前，村土地被某园区征用，村支书将园区返还村里土地中的一部分擅自买入自家企业。如今，那村官早已不任职，此事只能“搁置争议”。

　　在李贵军看来，这种事后监督，好比红酒掺了王老吉，“掺之后还能再分离？即便能分离，成本也远超过两种饮品原先成本。所以事后纠错很被动，容易造成信访部门大量缠访却迟迟难以解决”。

　　“36条”却有言在先，村级重大事项，要经过村党组织提议、两委联席会议商议、党员大会审议、村民代表会议决议、两委会组织实施决议5个过程，且由村监会全程监督。

　　曾形同虚设的村监会陡然忙碌。桃源街道某村村监会主任介绍，2009年底，浙江省实现村监会全覆盖，“但这些年，我这个村监会主任的权力，仅限于村长拿来发票我敲章。而今我啥事都能‘插上一脚’。”

　　“36条”是动真格的。岔路镇上屋基村祠堂外场地硬化工程，为赶工期，在招标公告发布期间，村里自行组织了公开招标。结果，3位村里的主职干部被通报批评。宁海县纪委党风室主任葛知宙透露，“36条”实施以来，已有121位村干部因顶风违纪，被扣除补贴或通报批评。

　　权力入“笼”：是枷锁也是护身符

　　推诿扯皮、吃拿卡要的村官慌了。过去，办独生子女证、低保申请、宅基地审批，多是少数村干部说了算，看谁不顺眼、谁竞选时没选我，拒签。“而今职责赫然于墙，再故意发难，村民的口水都要淹死他。”葛知宙说。

　　欲权力寻租者，要先掂量下了。桃源街道下桥村位于黄金地段，村集体一座3层楼菜市场决定引入超市，一家有意向的公司给村干部送去50万元银行卡。谁知村干部两手一挡：“这忙不能帮，‘36条’规定得很清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村干部的群众观念强了。桃源街道应家山村正在旧村改造，第2批拆迁只能安置50户，实际申请的有90户，因申请信息全部公开，村干部及其家属主动谦让，让群众先得益。

　　记者在走访中，还听到不少村干部赞“36条”来得及时。集体经济相对落后的湖头村，固定年收入仅20万元，但今年同时运作“五水共治”和村庄提升工程项目，上头拨款上千万元，村干部担心资金运作不好反受村民猜忌。据了解，目前宁海县每年县以上财政用于农村建设资金达上百亿元，财权、物权、事权急需制度保护。西店镇吉山村村支书邬小伟说：“尽管我现在权力受限，但不用再考虑情面，做事反而顺利。大项目，村监会全程把关，村民全程知晓，我晚上睡觉也踏实。最大体会是，官民间的信任靠什么建立？光耍嘴皮子不行，得靠制度！”

　　“36条”在宁海县总计427个村社实施以来，反映村干部问题初信初访量同比下降80%以上。宁波市纪委相关负责人介绍，宁海“36条”已获省领导多次批示，年内将在宁波全覆盖。“‘36条’还是一张试纸。农村换届选举竞争激烈，贿选等现象时有发生。‘36条’实施后，谁真心为村民谋福祉，谁只想以权谋私，在2年后的换届选举时便可揣摩了，静观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