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民间器物中的椅子和凳子是民间家具的代表作，椅子和凳子的制作由小木作和雕匠合作完成。劳作用的椅子强调功能的合适和舒适；中堂用的椅子重视陈设的威仪；书房用的椅子要求静雅；内房用的椅子以女性功能优先。民间椅子的品性由椅子的造型、结构、线条、装饰等构成的综合结果。民间椅子注重椅子与人体结构在使用时的合理性的同时，强调节约木料，就地取材节约的造物原理，以当地易得之材制作。

　　由于古代木料运输困难，民间椅子和凳子的主要用料有当地现成的楠木、榉木、梓木、柏木、樟木、杏木、木荷等。椅面上辅以棕绳、藤绷和竹片，这些材料和辅料都在村落周边可以取得。也有水上交通方便的水运之便，可见利用百里数百年外的木料。民间椅子主要有靠背椅、圈椅、扶手椅、官帽椅等，这些框、档、背等结构，框档二头会有不同的榫卯链接，经过数千年的实践改进而形成榫卯结构的科学性。

　　民间座具的装饰常用雕刻、镶嵌、绘画等手法，雕刻有浮雕、透雕等，留底浮起的称浮雕，拉空构图的称透雕。这些椅子的装饰内容强调“言必有意，意必吉祥”。采用寓意、谐音等手法，祈求吉祥如意的纹样，如福寿绵长、吉庆有余、五子登科、八蛮进宝等，题材上尽是民间世俗讨彩的内容，表达民间世俗的意愿。

　　民间座具，因不同的功能呈现出不同的形式，有圆如鼓的鼓凳，有正方和长方的方凳，有靠背的靠背椅，有三围的扶手椅，呈圆靠背连扶手的圈椅，有可以折为梯子的梯椅，有存放马桶的马桶椅，因用途而设，座具是民间造物典型的代表，也是民间工匠发挥造物才智的舞台。

　　人有人品，物有物性，椅子的品性、品格是由椅子的造型、结构、线条、装饰、色泽等构成综合效果，由椅子的形体、气度形成对椅子的美的认识。民间椅子是人体美学和生活方式的直接体现，椅子衬托人体，使人体保持一定的姿势，使人坐在椅子上既美观又有风度，使人们劳作和休闲更加舒适。椅子规范人的体形，衬托人的形象，若是文士精神饱满，文思泉涌，具有高古之气；若是纤纤村姑，半坐于小姐专用的小姐椅上，悠依若靠，静如止水，却有似水情怀，端丽中见温情，如诗画如梦幻一般。

　　四

　　门窗格子是建筑的构件，建筑梁架由大木作和雕匠合作完成，门窗格子是建筑内装修，由小木作和雕匠合作完成。民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门窗格子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称呼，北方人称槅扇、窗扇，南方人称窗格子、格子窗、门格子、格子门，也有叫花格窗、纸窗的。因为不同地方的叫法不同，正是民间艺术称谓多样化的直接体现。门窗格子图案有富有阳刚气的冰梅纹、工字格、龟背纹、菱花格等，有阴柔的一根藤、拉不断纹等，不同图案门窗格子使建筑具有空灵的视觉效果。白天的光影、窗影，园子中的树影，晚上月光下的窗影，构成了乡村庭院建筑空灵和美妙的生活空间，也构成村落美好的乡土环境。

　　榫卯也是门窗格子结构中重要的连接手法，“务使头头是榫，眼眼着撒”。门窗格子常用的榫卯有单插榫、双插榫、夹角榫、对角榫、串线榫、平压榫等。门窗格子的表面看不见榫卯的内结构，榫卯紧紧相交在一起，使表面流畅的线条自然天成连为一体。

　　冬天需要采光不能通风，门窗格子糊上宣纸，而夏天用水洗去宣纸，达到通风的目的，但门窗格子的装饰性已超过了功能。

　　走进江南古村落，素墙黛石，绿树红花，让人感受到的是清新秀丽的乡土情怀，从天井或庭院中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规整而空灵的大面积门窗格子，在光影中似隔非隔，有着朦胧的意境。门窗格子以不同的形式有机而巧妙地和建筑结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木结构建筑最具视觉冲击力的空间美好效果。

　　门窗格子的风格各不相同。或格子有书法神韵，如柔和狂草、如刚劲隶书；或有格子曲线极富音乐美，同一个主题的图案不断重复着，如优美节奏，或温柔如水，或刚硬如石，缓急结合，阴阳相济，使人感受无声的音乐符号。门窗格子的曲直、圆方相对，图案的动静相对，格子条子的软硬相印，构成了民间造物神奇的艺术创造力。

　　一件初看平淡，但始终看不透其内涵，转眼变化，旧有新意，似曾相识，又觉陌路，能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就是门窗格子这种美妙的民间造物。

　　何晓道，1963年3月生。出版有《红妆》、《江南明清民间椅子》、《江南明清门窗格子》、《江南明清建筑木雕》等著作，十二届浙江省政协委员，本届浙江省人大代表。曾获浙江省首批“5个一批”人才奖、山花奖、2012年获年度“中华文化人物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