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敏明

　　中国人是“食草动物”，天然和植物亲近，缘此中国人找到了最好的饮品茶叶，并深深地融入和影响着国人的生活。难怪林语堂也说：“只要有一只茶壶，中国人到哪里都快乐”。

　　中国人饮茶，并系统地研究茶是很早的。唐代的时候陆羽就对茶叶作出了系统性的论述，写了本叫《茶经》的书。历代文人墨客也大都嗜好茶，流传下无数咏茶的诗句，唐孟浩然诗曰：“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好一个“醉”字，如痴如梦，美哉！好像不饮茶诗人就唱不出诗词来。

　　茶是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都有大量茶的输出。中国的明清皇帝都是很有趣的，认为除了中国人其他国家的人不是倭人就是洋毛子，总之是蛮人。尤其是洋毛子是食肉动物，没有茶叶汤喝下去肉食是不会消化的，人是会胀死的。所以，明清时代(1840年之前)中国和洋毛子的贸易始终是顺差的，白花花的银子如洪水般涌进中国，在西方人眼里，那时的中国遍地是黄金珍宝。当时中国出口欧洲的主要商品除了瓷器、丝绸就是茶叶。那时整个欧洲崇尚茶，并把茶和牛羊奶一起熬，去油腻除腥味，可谓无茶不成生活。

　　我们的老祖宗发现茶，懂茶，会喝茶，并把饮茶上升到禅学，上升到宗教文化，上升到国学，历史上儒释道三家都尊重茶。但当喝茶提升到茶道的时候问题又来了，道是什么？是道理，规律，法则，是哲学。所以中国唐宋明清时代，茶道一直是小众的，是帝皇、士大夫、文人墨客养心的。说到茶道不得不说起宋朝，宋代是极其讲究茶道的时代，连风流倜傥的宋徽宗赵佶都写了《大观茶论》，丞相蔡襄撰了《茶录》，那时上层还嗜好斗茶，一叶一盏一汤一琴，盏汤琴随叶律动，乐、心清绝，茶香沁人，岂不乐哉。但中国古代的茶道离绝大多数老百姓的距离是很远的。老百姓才不做作，端起大粗碗，喝起大碗茶，基本上是渴了才喝茶的。

　　当然，中国古代上至帝皇下至士大夫和文人墨客，对于茶文化的形成是有贡献的。当主流社会参与了，伦理道德掺和进来了，饮茶程式化了，美学概念也来了，饮茶也就成为了一件美事。环境美，泡茶人恣态美，茶汤美，茶具美，就形成了美的生活的一种方式。除了这些表象，茶道更在于内心的。三五好友陋室品茗，谈哲学，谈诗歌，谈文章，谈图画，谈书法，谈宗教，就是不谈世俗，不谈色情，不谈钱财，无用无为无治，则曰：茶可清心。陋室内一人独饮则更佳，清泉，佳茗，墙上有文人字画，则曰：慎独。

　　1949年以后的六十多年，绝大多数时间人们粗茶淡饭过日子，对饮茶是不讲究的，除了领导干部，一般人家是逢年过节客人来才泡壶茶叶茶的，生产出来的茶叶产品大部分还是出口的。饮茶风是近几年才刮起来的，且越刮越猛，大有无茶房不成市，无家庭不建茶室之势。闹市区，街巷小道处，茶肆遍布。茶的品种也越来越丰富，有红茶绿茶，有老白茶有黑茶，有普洱茶有岩茶等等不足而一，茶少则几十元一斤，贵则几千几万几十万元一斤。这几年流行普洱茶，据说老普洱茶还能长出金花，几十年的老普洱茶都稀罕到了几十万一饼，真是贵得离谱。人和人相遇，则问“去哪里喝茶？”，代替了过去“饭吃过没有？”的口头禅，茶几乎成了人和人之间交流的媒介。不过这腔调听上去总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我有几次都碰上过这样的人，请我喝茶时，先悄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小包茶，然后神秘兮兮小声地告诉我，这是几十年的老普洱，我们品一下？那问式口吻显得好有身份。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产生遐思，中国什么时代什么人才最适合茶，最懂茶，看透茶，那答案当然是文艺极为繁荣的宋朝。宋朝诗书画是中国古代巅峰，文化也催熟了茶文化。现在，茶文化盛行热闹，但怎么看都有点“土豪味”。

　　不过本人绝对正面评价当前兴起的饮茶之风，因为让茶文化从小众逐步走向大众，能让哲学、文学、书画、禅宗等通过茶的媒介走进人的生活，促进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促进人和自然的融合，提高人的修养。同时，对促进农业发展和人的健康意义非凡。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人争先恐后地比谁会喝茶，很多人其实是附庸风雅，将喝茶庸俗化了。高深的茶道在当今依然是小众的，任何事情过了、滥了，总累。

　　茶可分好坏，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比较难分劣佳。我刚参加工作时也参加过茶叶收购工作，农业局的茶叶专业人士有时也称茶为“茶糊涂”。我饮茶很简单，只要达到两个要求就可以了，一是春天采的茶，二是喝起来顺口。当然最好找个熟悉的茶场，买熟人制作的茶来喝，保质保量保放心，但这要求有点高了。不过我还是不会刻意去谈茶道，会喝随意茶，大碗茶，放松茶，喝茶终究就是喝茶，喝茶无非是拿起放下，一切顺其自然好。

　　当然也可喝斯文茶，如果大家喝茶喜欢往文化和茶道上去靠也行，也是好事，要允许人家矫情一下，倡导生活多姿多彩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