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贤官

　　父亲于2015年4月12日离开人间，一年来我每天都会不止一次地想起他。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慈祥，他的话语是那样的亲切，他对亲人是那样的眷恋……

　　父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父亲七岁那年，我爷爷就去世了。为了能有口饭吃，年幼的父亲就去给黄坛镇灵山村的一个地主放牛，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吃的是剩饭剩菜，这样艰苦的日子一过就是六年。从此他与牛结下了不解之缘，也练就了耕田耙田的好手艺。春天，他双脚浸泡在寒冷刺骨的水里，耕了一丘又一丘田，他耕的水田中间无梗，四周的梗又少，他耕的田不漏水，所以是生产队里首选耕田者。种田、施肥、病虫防治、打稻等，样样农活他都会。为了让我兄弟四人能吃饱，尽可能吃得好些，他几乎天天去干农活挣工分，哪种农活工分多就干哪种。他不辞辛劳，还远到江西弋阳等地去打工，开采树木，制作成宝塔状的纱管初胚，挣的钱先向队里缴足抵工分的钱，多余部分为我兄弟添新衣，补贴家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他每年不仅在自家的田里种水稻，还承包别人抛荒的粮田种水稻，还告诫我们：“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我们叫他过几年轻松的日子，别再种田了，他坚持种到2013年，说是自己种的杂交稻安全，煮饭好吃。

　　父亲的一生是节俭的一生。他不抽烟，最大的消费是买点酒。自家酿的番薯烧喝完了，冬天买黄酒夏天买啤酒，但从不多喝，用他的话说就是喝点味道道。他对下酒的菜也不讲究，吃得也少。他很少买新衣，就算买了新衣也只是在做客时穿，平时都舍不得穿。他去干活都穿旧衣服，有的衣服破了补，再破再补继续穿，直到无法缝补为止。记得改革开放初期，京剧重放异彩，他带我和大哥一起去宁海电影院看《杨门女将》，来回父子三人却舍不得乘车。电影结束后，他问我兄弟俩：口渴吗？我俩轻轻地说：口渴。他花了两角钱买了两杯冰水给我俩，我俩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那透心凉的感觉真舒服，终生难忘。而他自己却舍不得买，我说“爸，你不喝呀？”他说“我不口渴。”其实是为了能节约一角钱。我参加工作后，常常买些菜、酒、补品之类去看他，他总是舍不得吃，叫我别浪费钱。有时给他几百元零用钱，他总是舍不得花，一五一十存起来，结果被小偷偷得一干二净，他是多么心疼啊，仿佛一夜就老了很多。

　　父亲的一生是正直的一生。父亲没读过书，说话直来直去，但为人正直，对我兄弟常说的一句话是：凡事都要靠自己，人家的钱财别去想。他这样说也这样做，是村里有名的“硬气人”。他当过村治保主任、村委，也当过生产队出纳、生产队长等村官，不管当什么村官，只是享受该有的工分，从不占公家便宜。他当出纳时，包里的钱是生产队的，口袋里的钱是自家的，分得一清二楚。农村改革开放的政策之一就是将田地、山林等承包到户，他一次都没有利用手中权力为自家谋私利，田地、山林都是凭抓阄得到的，没一次分到好的，他自我安慰：自己的手气差，不能怪别人。我走上单位一把手的岗位，他嘱咐我：“不能占公家的便宜，账目要清爽，做人要清廉。”父亲的教导我一直铭记在心，也一直认真践行着。

　　父亲为子女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健康时这样，病重时也这样。住院期间的夜晚，我守在病床前，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介晚了，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病痛稍减轻了他就说：出院回家吧，住院费钱又费心。这样的好父亲，老天怎么能把他叫走呢？我至今都叹息：父亲没真正享过清福。

　　父亲离开我们一年了，父亲，你在天堂还好吗？你下辈子，请你还做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