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根华

　　丈人匆匆而去，离开我们也有一段时光了，总想写点文字来纪念他，但不知从何写起。逝去的岁月总是带不走记忆，伤感之后，与他相处时的那些点滴回忆渐渐泛起……

　　老丈人喜欢种花植草，家里的屋顶、阳台和天井都种满了各种花草。清高孤傲的兰花、争奇斗艳的月季花、芬芳朴鼻的栀子花，这些常见花卉是他比较喜欢的品种。矮平房的阳台上还放着几盆大小不一的铁树和棕竹，同时他也喜欢种一些青菜和天葱之类的蔬菜。

　　老丈人平时省吃俭用，但每当过年时，他会买些羊肉、牛肉和狗肉之类的食品，供一家人享用。每年的大年三十，他总是第一个起床，把炉子生得通红，煮炖各种美味佳肴。大年夜，大家围成一桌，其乐融融。家里还有一个传统的习惯，大年三十吃麦饺，丈人生火，掌握火候，丈母糊麦饺，做好各种可口的料理，慢慢包好，从农历大年三十一直吃到正月初三初四。

　　老丈人为人老实厚道，从来不与人计较。他一生勤劳，学得一门好手艺——老行当弹棉花和穿棕棚。当年家里经营一个小作坊，由于手艺精、技术好，街坊邻里无人不知，婚丧嫁娶所需都到他这里来定做，都说他被絮弹得好，棕棚穿得结实。我结婚时他亲手做的那床棕棚，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至今没走样。丈人靠勤劳的双手支撑起这个幸福的大家庭。

　　某一天，老丈人打来电话，叫我替他写一份有关工作经历的证明材料，才知道他曾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一名江山某矿道公司的井下矿工。按照政策，这些过去从事矿道作业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可以领取几百元的生活补助。因此他常常夸党的政策好，国家没有忘记这些曾经为国家建设出过力的普通井下工人。

　　忽然有一天，老丈人由于感冒就诊，服了些药片，未见好转，且出现严重的腹泻症状。到医院就诊，诊断结果为心率失常，二尖瓣关闭不全返流。吃了些针对性药物，身体状况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就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影像医生凝重地告诉我诊断结果为弥漫性肝癌待查，可能是晚期了。已近中午，候诊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留下我们几个人，我把这个不幸的消息轻轻告诉身旁的大姨子，话音未落，大姨子眼泪夺眶而出，急忙跑到二楼侯诊室里的大厅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独自嚎啕大哭起来。送走了丈人，我心情格外沉重，想着如何把今天检查的结果告诉妻子，她会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吗？毕竟是亲生父亲呀！一到家，她就急忙询问父亲检查的结果，我说爸的病情不好，可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时她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第一次感觉现实真的是太残酷了，我把上午的检查结果如实说了，妻子当即脸颊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在吃的麻糍再也咽不下去了。她避开我的目光，假装坚强，拿着刚洗好的衣服去三楼晾晒，走到三楼房间时，已是泣不成声。面对现实，我只好不停地安慰她：事已至此，不必过度伤心。

　　老丈人经过一阶段的中药调理，没有好转的迹象，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他仍旧体虚乏力，持续疼痛发热，恶心呕吐。短短的几月，病魔把丈人折磨得形容枯槁，瘦削得已经不成人样了，直至后来卧床不起。子女们每天轮流陪伴在他的身旁，盼望着奇迹出现，延续着善意的谎言∶阿爸，你会好起来的。

　　老丈人终究还是走了，带着对生的渴望，带着对亲人的爱，永远离开了我们，但愿他在脱离病魔，远离尘嚣的天堂上过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