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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6年07月11日 09:50:26

  严米娟

  穿过悠长悠长的小巷,经过那熟悉无比的圆口小石井,然后推开人字檐下那两扇紧闭的原色大木门,随着一声低沉喑哑的“吱呀”,老屋就在我的眼前了。

  老屋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庭院荒草萋萋,有些草竟长到三四十厘米高,把原先用鹅卵石砌就的精美图案遮掩了;西北角两间楼房的一半横梁被蛀空已倒塌,屋椽腐朽断裂,不少瓦片掉到地上摔成七瓣八片;其余的房子虽还勉强站立着,但大多空着,也是大厦将倾的感觉。我的老屋——许多老黄坛人都知道的打铁巷道地,已是一座危楼。她冷冷的,似乎在拒绝我亲近她。

  可我还是迈下石阶,踏着荒草,走向她西北角那不久之后或许也将崩塌的廊檐下。面前就是我们家的老房子,她曾经是我们一家九口人温暖的栖居之所。

  和无数次梦境中一样:黑漆斑驳的木门关着,只用长长的铁门扣扣着门框上的小铁环,环上不挂钥匙。以前放学回家,只要脚一踮把门扣一掰,我就可以奔到橱柜边找些吃的;木门外面的矮门没关,靠在一旁的板壁边。我真想打开门进去,摸一摸老灶台,坐一坐灶膛前的长板凳;我真想“咚咚咚”跑上木楼梯,躺一躺陪妈妈嫁过来的雕花老床;我真想走进自己住过的房间,到方桌抽屉中翻找连环画……但我只是呆呆地站着,竟有些胆怯,我无法确定那些本已熟悉到血液中的老物件是否还在老地方等我。一种酸酸的味道从心头涌起,经过喉咙,冲向鼻腔,我抬起头来。这时,我分明地看到矮门上方的板壁有一行竖写的黑字——严米娟的家。这五个字字体稚拙,大小不一,墨迹鲜明,竟像昨天刚写上去一样,尤其中间的“娟”字,右上角那“口”真是霸道,把左边的“女”和下面的“月”挤到角落。哦,我记起来了,这是我三年级练毛笔字兴趣正浓时的“墨宝”。我似乎看到当时的自己,站在板凳上,踮着脚仰着头,写一个字后,用毛笔蘸一下搁在格子窗台墨水瓶中的墨汁,再写下一个字,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端详那一笔一画,我的大脑变成了放映机,孩提时的笨样子像老电影循环播放。童真的岁月啊,原来一直珍藏在心灵深处,只是当年写字的孩子永远稚嫩,此时抬头看字的我已年将半百。时光无情催人老啊,但盛开在心灵之园的记忆之花依然鲜活。

  “老电影”在大脑影院播放。看,冬夜,灶膛前,爸爸陪我等妈妈从外婆家回来,炭火红红的,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我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不愿上床,爸爸说“要不就靠我怀里?”那时,我四岁;早上,餐桌旁,妈妈分油条了,我和哥姐六个每人半根,奶奶和爸爸每人一根,妈妈呢?妈妈咸菜就泡饭,爸爸分她半根非不要。那时,我大概上小学;那个午后啊,奶奶的病榻旁,全家老小二三十人都跪着,泪流满面泣别这位可敬的老人,在录音机播放的缓和安详的诵经声中,奶奶最后一次睁开双眼,无限留恋的目光依次拂过每一个后辈,执意留下她一直佩戴的一副耳环和一枚戒指,永远闭上双眼,那年,我已是黄坛中学的老师……

  老屋静默无言,又似乎讲述了千言万语。是啊,几十年来,这老屋里曾经发生过多少故事!这些故事也许平凡又琐屑,写成文字也许没人愿意看一眼,但是,它是我的《荷马史诗》,是我们家族的《史记》,是温暖我们几代人的独一无二的记忆珍藏啊!我怎能甘心它随老屋的倒下一起消逝?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东路大湖谷,西乡黄坛屋”,过去黄坛,像我家老屋这样的建筑何其多哉!他们或庭院套着庭院,下雨天走门串户不沾星雨,恰到好处地营造出“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悠远意境;或重檐黛瓦,粉墙翠竹,假山嶙峋,流水淙淙,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悠悠古韵;或融精美的木雕、石雕、砖雕于一炉,在细节中彰显低调的奢华。这些老屋连成一大片,形成了建筑群落,颇具规模,远近闻名,其中“黄坛四堂”——“厚诒堂”、“益善堂”、“居易堂”(也叫司马第或第四房道地)、“克绍堂”更是在浙江省内都小有名气。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这个院落中捉过迷藏,在石板道地上踢过毽子,跳过橡皮绳,小学读书时,还和一些同学组成学习小组,从屋里搬出角牌凳,在廊檐下一字儿排开,坐着小竹椅写作业背课文。

  正月十四闹元宵,这些又宽敞又平坦的石板大道地,总会早早收到舞狮队的帖子。我闻风而动,汤包刚落肚就迫不及待赶到离家最近的“居易堂”占位置了。热情的主人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洒过水的石板地也差不多干了。堂前间石阶前端正摆了八仙桌,上面用红木祭盘排满丰盛的供品。我便在八仙桌边廊檐的最前面站定,眼巴巴望向大门外。喧天的锣鼓声中,舞狮队在众人的簇拥中终于来了,两只威武的大狮子忽而追逐嬉戏,忽而翻腾跳跃,忽而踮起后腿行礼朝拜,更精彩的是他们竟会腾空跃过八仙桌却不碰倒一样东西,让人连声喝彩手掌都拍红了。看了一场表演,我还意犹未尽,傻傻追着从前王一直看到上宅。啊,这里的哪座老房子没有故事?这些故事如果都写出来的话,也许又是一部《红楼梦》呢?

  但是,这样规模的古建筑保留下来还有多少呢?“三串堂”大道地(我不知它雅号是什么,反正小时候大人就是这样叫的)在我小学四年级暑假的一个大白天毁于一场大火,现在只有它周围一大圈围墙上仅存的几扇石窗的精美图案,让人可以依稀想象它当年的繁华。小姐楼北面三串堂南面的大道地。我不知是什么名字。但我清楚记得它也是毁于白天的一场大火,时间是我临出嫁的那个冬季,等我闻听噩耗奔过去想再看它一眼时,却只见黑烟滚滚,烈火熊熊,还有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烈火吞没却无计可施、呼天抢地的人们。最痛心的是“居易堂”,它是2004年正月十四夜,一个租住其中的外来人家烤火取暖时不注意引发的灾难中倒下的。2004年啊,那已是“黄坛四堂”被列为县文物保护单位,常有一整客车的游客慕名前来一睹黄坛古建筑风采的时候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痛心啊痛心!

  那年春天的一个周末,当从老母亲口中听到这座“黄坛四堂”中最为悠久的古宅,也在熊熊烈火中化作一缕青烟时,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居易堂”是“黄坛四堂”中我最亲近的古居,小时候我几次从它身旁的巷子走过?我记不清了。犹记大学时,我第一次读戴望舒《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我为这优美的句子陶醉了,在我脑海中闪现的那个撑着油纸伞,像丁香一样美丽的姑娘,就是缓步行走于像“居易堂”那样江南古居的小巷里。那样的文字,那样想象中的画面,曾经多少次慰藉我那颗思念故乡的心哪!心中的不甘驱使我再次向它走去,步履匆匆,忐忑不安中还带一丝侥幸。然而初春微阳下,那一根根变成墨炭的大柱子,那一座精雕细刻的老台门,还有半壁残垣把我的侥幸敲得粉碎,化作悲伤,在它的石板道地上看舞狮的画面,只能永远出现在梦里了,从此我要绕它而走了。

  建筑是沉默的诗歌,是凝固的历史,故乡黄坛的老房子哟,承载了我们多少严氏后人的乡愁啊!愿坚强屹立的“厚诒堂”“益善堂”和“克绍堂”永远站立,愿许多像我家老屋那样的老房子重现生机,愿现在的孩子们长大后,即使离家多年也能很快找到熟悉的童年老台门。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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