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愚自乐

　　恕我寡闻，当我在超市第一次见到人参果这玩意时，还真是吃了一惊。自诩生平吃过很多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要下了锅，还真没有我不敢吃的东西。可看见这种果实，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这小童子模样的人参果通体玉色，憨态可掬，别说是吃，就是稍稍地捏重一点，我都怕伤了它。虽然听说有延寿的功能，但我最终还是不敢下口。

　　查阅了资料方知，这其实只是一种普通的青果。至于为何会长成这童子模样，那是在其长到六七分熟的时候，农家用一个人形的塑料模型将果子套住、锁死，然后让其顺形成长，最后就变成了童子模样。据说价格还不菲，究其原因，是一根藤蔓上，原来可以长六七个果子，但是，农家为了保证果子的成色和个头，最后只会留下认为最有可能成果的两个“优果”。

　　对于这些光鲜的人参果，觉得那些长到半途就被剔除的固然觉得可惜，但是想到留下的这两个果实在随后成长的坎坷经历，我又觉得这半途被剔除的果实又是幸运的，至少，从人生的价值意义上来看，它们化果为泥，已经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变。

　　人参果的成长故事，又让我想到了教育。都说我们老师是园丁，干着天底下最崇高的事业，但是，我们本身并没有像这名号一般来得那么高洁、无私。说白了，与培育人参果的众多农人一样，我们很多时候也在做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舍劣培优”的行当。应试教育大盛之时，有人想到了学生素质；素质教育雄起之时，有人又想到了学生成绩。教师、学生、家长，三方不断博弈。谁的声音响，谁就占据上风。就像学生说太累——减负；家长说太闲——加压。而在这多方角力中，作为教育一线，最有话语权的教师群体，他们的声音是最弱的。留给他们的，那就只有一项权利——执行权。稍有几个“出头鸟”出来叫唤几声，最后不是由于行政干预，就是迫于社会压力，最后都销声匿迹了。

　　我也是教育一线工作者，但是，我的教学工作显得有些另类。因为，被我教过的班级，分数的“贫富”差距好像是有点大。不过，我却固执地认为，我的教学方法并没有太多的不当之处，因为，我让有潜力的学生学得轻松，而让资质一般的学生学得快乐。所以，在后续的中考、高考中，我的学生总有上乘的发挥。当然，那些资质一般的学生在后来也对我敬重有加——一个连名字都写不健全的学生在他毕业时送了我一件衬衫，还吃过几个学习时调皮得不行的学生的喜酒。他们说，在我手下学习，他们不觉得累，因为，对他们来说，那时的学习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最主要的。那段时光，他们的兴趣爱好，今后的价值取向也初步形成。因此，他们说我是个好老师。

　　说到我对学生的“好”，与其说“好”，还不如说，我是将他们当“人”来看待——不会轻易地将一些“果实”过早地剔除；把他们当“人”来教学——不会用一个模型来固定“优果”的人生。

　　历来纷争已久的素质教育、应试教育，我自都是一笑置之。你去查查那些教育大字典，有哪些专家，哪个定义是十足准确的呢？若要深究，其实双方都能在各自的定义中找到对方的影子。依我说，因材施教才是真正的王道。

　　可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家长会说：我的孩子不是读书的料。就像每个老师都非常反感那句“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一样。大家都在争一个面子——孩子都是可造之才，老师亦不是无能之辈。在这种自我定位上，我看我们的学生要比我们老师和家长来得更诚实、中肯。前几日，与一个村人聊起他的儿子。他说他的儿子不想读书，感觉读书读不好，但对学厨很感兴趣。我说，这是好事呀！不过，学厨也要钻研，既然他有兴趣，你就要鼓励他，毕竟，对他而言，学门手艺要比寒窗“苦读”的前景要广阔、有趣得多。村人见我如此说，也为之所动。

　　客观地说，教师、学生都一样，都有椽、梁之分。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长、短处都难有清醒的认识，那是很危险的——教师将失去家长人心，学生将失去选择的机会，家长更是枉送了孩子的前程。诚然，人参果固然难能可贵，但成不了那果子，其他的发展方向也未必不行。在我身边，有个人做馒头发了财——若不提早预订还买不到；有个人做厨师带出弟子无数——主家佣金不丰厚，他还不轻易上厨。你说，当初，他们也被这模型箍死，还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说句实话，孩子现在成才的方式很多元，但是，从传统思维来看，入读普高与入读职高，走进名校和迈入技校，很多人心中还有化不开的结。其实，从成功的例子来看，以我们宁海为例，垄断宁海餐饮业的老板，还有那些宁海的中小型企业老总，很多成功人士并没有“人参果”的身世，但却走出了成为别样人参果的成功路子。同样，宁海作为国务院批准的第一批沿海对外开放地区之一，拥有平调耍牙、十里红妆、泥金彩漆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项目，具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蕴，其间蕴藏的发展空间不可小觑，作为新时期的教师、学生、家长，在放眼未来的同时，是否也在关注传统文化的魅力呢？

　　孩子的成功就是对我们教育最好的肯定。也许，这种有取有舍，合理定位的“人参果”式的教育和成长方式值得我们大家共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