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曙

　　初冬的夜渗出时刻要溜走的神秘感，安静也冷静，只听得笔记本散热器的响动。我轻合上眼，游走在回忆里，到幽梦身边，山不高水不远，只是清淡地想念。

　　也是一个夜，没有睡沉，在丹桂飘香的九月。我站在走廊侧角的窗前，背后是刚进入高三的同学上着晚自习听着英文课的讲解。我是听不进跑出来的，也许吧。可是幽梦为什么会站在我身边？

　　事实上，从他布置下第一次作业我就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噩梦。三天背完一章的知识点，对于方块字我中意随性地去书写，厌烦了机械记忆，所以这个“梦”才会飘到我身边吧。

　　高三头一个月过得很麻木，中午到饭点约隔壁班的老同桌在饭桌上唠唠叨叨，晚餐还是这不适应，那不舒服。听烦了他说，要么出去吧！我想过的，干脆利落的方式。上课时我思绪翻飞，自己与自己干仗。下课后，去洗手间扑水洗脸，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去都经过班主任办公室，多少次想敲开门走进去，多少次只望一望红褐色的门又迟疑，甚至一次，我呆如木鸡在门口，恰巧遇上他开门出来，看到我一惊，背向后一拱，问我什么事，我却忙着连声喊，没事、没事，一边就跑开了。走，去哪里？留，怎么过下去。

　　那一晚，幽梦陪在我身边，我看窗外的夜色，看立交桥上打着明晃晃的灯跑过的车，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靠在窗子边上看到的，就是我当时的心境，广袤又闭塞。外面灯火通明很精彩，来来往往好个热闹；但是在一口窗子里探头探脑能知道什么，无非做个井底窥天的蛙。

　　过了几天，也许是打气磨干劲，也许的确和估计的有差距，他失落了。幽梦讲起上一届带的班级，高考三百分的专业课分值，他班平均分都在二百八以上。我心里是没好气的，那么留恋老班级何必站在这里！课后，无意间听他聊到一个人，心上一团炽热的火噌的一声蹿起。“我常常要把她骂哭的，凶得很，你想试试？”那一刻起，我知道，逃不掉了。我的眼角也默默地凉过，脸颊也粘稠过，在这之前的好几次沉默里。

　　那便不逃不避了。只是几次月考下来专业课成绩总在二百一与二百四之间徘徊。他每次都笑笑，然后示意我接着背知识点，分析错题。我等了很久，半年了都没有等来他要骂哭我的尝试，只等来了隔几天就调侃一声的“兔崽子”。我这只兔子蹦得慢，他也就是在身边等等我，也缓下来几步。

　　后来终于出了校门，又走进了大学的门。见他少了，偶有回母校总遇不上。在网络两端时而聊得热火朝天，时而说得匆匆忙忙。我的心思他太会猜，而且都猜得对，没有怕过，曝晒在他睿智迅捷的目光下时候长了，倒舒适，坦荡，总得有人懂，之后心照不宣。

　　他说关注我这个学生，我信了，干嘛不信？他说我让他有些欣慰，是安慰我。他说我是个情种，多些烟火气也不错。他总是拍着手掌在前头远处领着路的人吧，怕碰壁或跌倒时我想不起他温和坚定的目光，却不会过来搀扶，也怕忘了自己向远方的准则。

　　与幽梦带出来的各级技能比赛头等奖学生，与他十来年带出来的各色学生，各行翘楚来看，我与他的交集也许普通，无波无澜平铺直叙，但已然弥足珍贵。从早餐摊贩手里接过包子，每每感谢致意。对他，我一直少一句，谢谢，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