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叶祥

　　我的老家梅林仇家距县城20余里，村边有金溪，村后有影潭山。我在金溪边长大，青少年时期则在影潭山下谋生。我熟知家乡的山山水水，也饱尝了那里的甜酸苦辣。

　　从梅林街向西，约5公里便进入金溪，顺溪而上能看到10多个潭、瀑。它们都隐在深山峡谷中，不到潭边难见其形，故影潭山也叫隐潭山。第一个潭叫橙龙潭，从橙龙潭上去后，因溪底的岩石是金黄色的，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故名金溪。再顺溪而上，能见到脚桶潭、火铣潭、畚斗潭、双瀑潭等，一个个形象逼真。

　　金溪两边多是悬崖峭壁，其中有两块巨石形如桥墩，称为仙人桥脚。传说：很久以前，有位神仙看到一条金溪把两边的山隔开，村民们上山砍柴、伐木、采药极其不便。决定在金溪中段架设一座桥。说干就干，当晚动工，刚刚竖好两个桥墩，就听见鸡啼声，以为天要亮了，抛下半拉子工程，向西而去。走了一阵子仍不见天亮，原来是压在影潭山下的罗影学了几声鸡叫。仙人就玩起撮影的游戏，后来天真的亮了，他把玩在手掌中的五颗石子往地上一摆，然后升空而去。留下5块石头，上大中小垂直叠起，后人称它为叠石岩，成一奇景。

　　影潭山主峰分为前后两个山头，家乡人称它前尖、后尖。较高的是后尖峰，海拔797.5米。主峰下东南部的山岗叫平阳地，牧草丰富，是农闲放牛的好去处。山岗上岩石处有一山泉，不管天气多么干旱，山泉总是昼夜不尽。寒冬饮之，有温暖之感。炎夏饮用，则清凉入肺腑，全身热汗收。上世纪70年代，仇家人引种黑松现已成林，乌油油的一片美不胜收。

　　主峰下北部山岗，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剑岩，海拔572米，远远望去如道士头顶之冠，又称道士冠。传说每当金溪上空雷电鸣响，电光闪耀时，主峰岩石形如利剑，直指苍穹，故名剑岩。岩石下部有一处，用石击之能发出琴弦之声，有人能击出5种不同声音，我年轻时试过，只能击出3种声音。

　　更让我热爱金溪、影潭山的，是那里有成片的杜鹃花。每年4月中下旬，这里杜鹃花盛开。雨止天晴后站在高山之巅，身边成片的杜鹃花含露欲滴，置身于花海之中，令你心旷神怡。远处群山云雾飘渺，杨梅岭水库、宁海湾洋面清晰可见，山、海、村庄重叠，层次分明，犹如仙境。

　　每次走近金溪、攀登影潭山，我都会心潮起伏，往事历历在目。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大队食堂解散后，村民们为了解决饥饿问题，重拾刀耕火种的原始做法，在深山里砍倒大片柴禾，待其干燥后，点上一把火，柴禾烧成灰，再撒上萝卜籽或玉米粒，数月后就可上山收获萝卜和玉米棒了。那时生态环境好，也会碰到猴子、野猪等和人类抢夺萝卜、玉米棒的趣事。

　　上山砍柴，有时会遇到野猪窝，一只野猪窝有一担干燥的柴禾可捡，但你必须把握这是不是一只被野猪废弃的窝棚。被废弃的窝棚，捡拾柴禾没有问题。如果这窝棚还住着野猪，尤其是产有野猪仔时，那就千万动不得，你拆了它的窝，它就会和你拼命。俗话说：风健、水健，野猪嘴健，惹怒了野猪，就会有生命之危。确定窝棚是否被野猪废弃，最好的方法是观察窝棚周围有没有野猪近来出入的痕迹。

　　六十年代中期，我小学毕业，去深山老林砍柴。因山高路远，带着冷饭团进山，夏天怕冷饭团变酸，把它挂在树梢上，贪吃的山蚂蚁闻到饭香，经常与我抢中饭。夏、秋上山砍柴，被刺破的双脚和胳膊，沾上早晨的露水会化脓。一个个脓包再触碰到棘刺，更是钻心的疼痛。往往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化脓的伤口一次次划破，再一次次溃烂，我双脚和胳膊上的脓疱像玉米棒一样，至今仍可看到一串串的伤痕。冬天穿着单裤，高山顶上寒风刺骨，刮得你全身冰冷。脚上穿着草鞋，裸露的双脚，再埋进厚厚的积雪里，冻得让你失去知觉。冻伤的脚后跟，裂开一条条口子，晚上回家洗脚，奇痛怪痒会让你十分难受。

　　我经常进深山不怕鬼怪、不怕豺狼虎豹，就怕碰到毒蛇。有一次在半山腰砍柴，要把砍好的柴背上山岗。山很陡、很滑。左手抓住背上的柴把，右手拉着道旁的柴禾，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行。突然感到右手一阵冰冷，抬头一看，我抓在一条竹叶青蛇身上了。这条竹叶青蛇小手指那么粗，一双绿豆大小的红眼球，吐着2寸多长的蛇信，与我对视了1分多钟才离去，总算是有惊无险。有一次去竹山扼笋，快步行走在下山的毛竹林中，刚好左脚着地，右脚抬起要往下踩，发现脚下有一条短柱棒粗细的蕲蛇，盘起来有米筛般大小，蛇头在中间高昂着，可能是还没有到中午，它还闭着双目在养神。我赶紧收起右脚，又一次避免了被毒蛇咬伤，但吓出了一身冷汗。

　　居住到县城后，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越思念那块生我养我的地方，怀念那片原汁原味的山野风光。为了怀念那片山水，我起了个网名叫金溪山人。我想，此生，我是再也无法与金溪这两个字割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