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能平

　　傍晚，微风习习，暮烟横斜。

　　田野上，总有一些可圈可点之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但今天，吸引我眼球的，是那几块翻耕好的，清清浅浅的水田，明晃晃的，如银镜一般，仿佛非要把这薄暮的天空照亮似的。更远处，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农家大叔，戴着一顶旧草帽，坐在那辆冒烟的“大铁牛”上，正抢在这日落西山之际，心无旁骛地，“突突突”地，在那块方水田中翻耕着……

　　顿时，脑海中闪出了那句名词：“微风起，何处不催耕。”触景生情。我不禁想起了自己那次难忘的耕耘图来。那时，也是在这芒种前后，我刚好高中毕业在家待业。那天下午，我也随着父亲来到水田旁。起先，我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在水田中呵牛而犁。只见父亲左手牵牛、右手扶犁，随着父亲手中竹梢的抖动，老水牛呼哧呼哧地、乖乖地，拉犁前行。水下的泥土，就这样成半弧形般，突突地，一段段地，从犁头底下冒上来，然后又徐徐地被抛下去，轻轻地掉进水中，溅起了水花朵朵。犁过处，那些冒着白白水泡的水浪，也被匀匀地冲向前方。有时，水浪被逼到田头，实在刹不住“脚”，就猛然轰地一声射出田埂，冲到下块水田中。周边，上上下下的层层梯田上，大伯、大叔们也在紧一声、慢一声地，呵牛而犁。

　　山野葱茏，流水淙淙，人影晃动，好一幅流动着的夏耕图！好奇，好玩。顿时，我也来了兴致。立马就挽起裤脚，一脚踏进了没膝深的水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父亲身边，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犁和牛绳。这时，荣叔也正好从旁经过。“对，平，读书毕业了，也好学学农活、犁犁田了。”接着，父亲就向我讲起了“诀窍”：犁把不要压得太深，腰挺直，眼看得远，牛绳不要放得太长……可是，真把牛和犁交到我手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老牛，一下故意站着撒尿，一下又晃头去啃草，非常调皮。尖尖的麦茬，戳得我脚底痒痒的、痛痛的，我一下迈不开脚步了。没过几分钟，我就满身泥浆、脚底疼痛、手臂奇痒……后来，在父亲的帮助下，我总算犁完了一个田角落。

　　从那以后，二十多年了，我外出谋生、进城务工，就再也没有下田牵牛而犁过。家中的那三分薄田，冬种小麦夏插秧，年年由年迈的父亲收拾着。也许，那次不成功的耕耘，会永远印在我心中，它就像一枚含在嘴里的青橄榄那样，供我久久品咂、回味。现在，我家早就不再饲养耕牛，几块水田，也早改成了菜地。

　　微风起，何处不催耕。

　　前些日回家，母亲指着村前的梯田说：“前些年，季节到了，块块梯田，三三两两的，还有人在犁田种水稻；今年，一块梯田也没人耕了，梯田出满野草了。现在就算节气到来，那又怎样呢……”是啊，这些年，那些熟悉的长辈，早已一一作古；曾经的壮年大叔，也如残烛夕照般自顾不暇，就像我现在这样正当壮年的同龄人，有的考进机关，有的进城务工，又有谁真的学会了农事耕耘呢？

　　触景生情，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