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中学八(6)班陈紫怡
八月中旬,月升之际。
故乡老屋前漫着一方辽阔的水,静如寒潭,亦不起风。朗月从黑山后悬起,月升星移,浩荡的月光乍泄,如一道上古时的天裂。于是秋水在浮光掠影间潋滟出一片极光一样的天。
“爷爷应当很喜欢这月景。”我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只是漫不经心地想起,然而一想到,无数思绪便不可抑制地涌入,纷纷扰扰,如一片乱雨砸塘。
“爷爷说中秋是一定要回家的。”我突然想到。老人不懂太多,只是近乎执念般地记得朴素艰苦的劳作中一点堪称“生活”的诗意。
我想到了那年陪爷爷一起过的中秋。
院中的石桌因镀上了一层莹润的月光显得如玉般温润,那片秋水也温柔地轻泛着涟漪。爷爷端来一盘月饼,还是温热的,软糯的口感夹着丝丝的甜,我坐在木椅上咬着月饼,看着爷爷那满足的微笑,那是最平凡的沾染了人间烟火气的幸福。
只是那时的中秋对我而言,不过是赏一轮千篇一律的月亮,尝着每年都会有的月饼,了无生趣。
但爷爷说,这是团圆。
后来长大了一些,父母工作繁忙,自然无暇去完成这每年仪式一般的中秋,时光悄无声息,我便许多年没有再去看爷爷了。但每至中秋,看见城市天网般密集的建筑下掩映着的月亮,它圆润至极,好像人世间的一切都能得以圆满,难以言喻的思念涌上心头,才突然明白爷爷所说的“团圆”。
清风穿堂过,我猛然从思绪中抽离,放眼月升东驰,浮云几许,爷爷随着秋水一起在秋天离去,却并未在次年的秋天随秋水回来。那些年缺失的中秋,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和无法完成的团圆。
我突然回屋去,像那年中秋一样端出一盘温热的月饼,摆在石桌上,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了爷爷,他坐在石桌旁看着我,于是我问了,他为何如此在意中秋。爷爷露出我记忆中熟悉的微笑,“我一年到头总是见不到你们,只要那一天,能一起度过了,我就能再等一年。”
中秋,于漂泊异乡的游子而言是漫长的无根无着的日子里的慰藉,在亲情的温暖下积蓄起漂泊的勇气,如此便可再赴人间世态炎凉。于苦守子女的老人,是漫长等待中的希望,以此度过那些思念的漫漫长夜的孤灯一盏。
所谓中秋,并非只是赏一轮千篇一律的月亮,而是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它曾凝聚过每个思乡之人的目光。亦是千百年来无数这样情感的集合,使它传承于血脉之中,刻进骨血,它是期盼,期许,亦是团圆。
仲秋人间,即是月圆之境。
(指导老师:寿泽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