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谈起10年前的那张床，现在的章雄辉也是记忆犹新。他记得那个古董商人找到他时，他正在学开车。章雄辉学开车，并非学着玩，而是打算着今后能寻个开车的行当。从1997年正式开始学艺以来，他在传统雕刻上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讲，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这段时光，是最好的学习的年纪。章雄辉的这段最好的年纪，给了雕刻。可是，反过来，雕刻却没有给予他什么，他得为今后的生计考虑，他得另谋出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古董商和那张床找上了门。

　　这也许便是自己跟雕刻这门手艺的缘分。章雄辉这样总结。如果那张床再晚几年出现，也许，他已是一个熟练的司机，手上握着的就是方向盘，而不是雕刻刀了。

　　而正是修了那张床，章雄辉走进了许多人的视野之中，也改变了收藏界以前不买人头被铲的旧家具的局面。而他自己，也终于看到了传统雕刻技艺与养家糊口之间的可能性。

　　章雄辉说，他有个比自己大八岁的哥哥，叫章飞雄，学的也是雕刻手艺。自小，自己便在他的身边，看着那些精美的古代雕刻品。一边看着，一边便忍不住拿个小凿子也学着刻。哥哥见他对雕刻有兴趣，便慢慢教他。现在，他仍在从事雕刻这个行业，可他的哥哥，也算他的师父，却在2004年离开了雕刻行业。对于哥哥来说，生计和手艺，也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章雄辉说，从这点上说，我比哥哥幸运。

　　三

　　和章雄辉一样，王昕的师父也是章飞雄。他学艺的时间要比章雄辉晚些。2000年时，他经别人介绍，跟章飞雄学习雕刻技艺。王昕说，自己从小便喜欢画画，写字。对于前童、岔路、桑洲的孩子来说，长大后出人头地，第一条路便是读书，读书不成，还有一条路，便是学手艺，这是传统，从古至今。

　　王昕竹雕作品

　　学艺的日子，简单并且枯燥。王昕说，那时，师父给自己一段竹子，一张图纸，让自己学着刻。刻不好，便重来。刻得像样了，再换一样。就这样，周而复始。很多和自己差不多时间学艺的人，后来都放弃了。他们脑子活络，受不了寂寞，很快便去学了新的生计。但自己不同，自己心底是热爱的。而且，他是一个很遵循传统的人。在他的心目中，从桑洲出来的人，会一门雕刻手艺，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所以，就这样，他一直坚持了下来。

　　对于当初的那份坚持，现在的王昕觉得很幸运。因为那个时候，旧家具修复刚刚兴起不久，他还能大量地接触一些顶尖的传统雕刻作品。那些古代工匠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艺，还能以实物的形式呈现，成为他们的教科书。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四散而去，很难再这么集中地看见了。

　　对于王昕的这个看法，章雄辉也很认同。那时，他的哥哥也是修补旧家具的。从小，他便耳濡目染了那些精美的古代雕刻。后来，随着他对雕刻技术的理解和掌握，那些古代雕刻上的东西也慢慢地长在了他的脑子里。现在，只要拿到一块残破的雕花板，他的脑子里，便能浮现出这个人物身上残缺的部分是怎样的。

　　修补和重新雕刻是两回事。有句话叫作修旧如旧，这句话在修补古代雕刻上，也是成立的。王昕说，古代人物有古代人物特有的衣着、神态，如果一个雕刻匠不懂这些，在一个古人身上，雕刻了一个现代人的脑袋，那么，一切就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