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行巷 |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2年03月04日 09:04:46 |
顾方强 蛇准备动身去北方看望前,翠芬在来信中告诉他,她将要去比北方更北的一个城市发展了,并给了几个地方的几个名字,让蛇接下去资助原本她在资助的希望工程的几个学生。蛇有点心慌意乱地问阿勇借了二千多块钱,给翠芬寄去一个刚刚流行起来的BB机,不料却因查无此人被退了回来,翠芬自此就像脱了线的鹞一样,从蛇的世界中消失不见,不知飘向了何处。蛇后来听说,翠芬去了很南的南方。事隔多年之后,蛇在整理信件的时候,忽然明白一件事,翠芬当年在北方时,生活得其实并不容易,她每次来信的住址,都是不一样的,这似乎证明了这一件事。 还过魂来的蛇,活龙一样地从医院楼梯踏步上站起来,不甘心地比划了一遍交手时失手的细节后,便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聊起来。从南斯拉夫的贝尔格来德红星队讲起,讲到惨败后的国足是否还有理论上出线的可能性,讲到后来,讲到了孔家道地。 孔家道地里的人,蛇其实从小就知道的,只是他听大人的话,一直不敢说。那人是蛇的亲戚长辈,不过他们家里人并不以辈分相称,都叫先生。先生好像出生在甲午海战的前几年,第几代忘记了,反正是孔圣人的世孙。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考上了省城的第一所西式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因家贫无力继续深造,执教于杭州初等师范学堂和绍兴府中学堂。 当时国人都在受外人的欺侮,是个人都会不甘心的,何况是个读过自己祖上圣贤书的人。正在闷头苦恼教书的先生,被南昌城头的炮声猛然惊醒,星夜赶到驻扎在杭州的新军大营,投奔在同乡人童保喧帐下做秘书,一介书生就这样,一头撞进了辛亥革命起义,成为中国近代史上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与亲历者。 这个童保喧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是缑乡西南的前童镇人。杭州起义前夜,打响第一枪的武昌城,正在遭受清廷的围攻,虎踞在江南的南京城,也在清廷的抵抗中久攻不下。在辛亥革命的整体形势还不太明了的紧张局势之下,杭州的起义在起义前夜还无人出面领衔,在这样要命的要紧要慢时刻,身为宪兵营营长的童保喧挺身而出,以临时大都督的起义总指挥身份,对外发布杭州起义通告,张贴安民告示,先生跟随左右出谋划策。在杭州起义成功之后,童保喧自感资历尚浅,尽显台州式的硬气,并未留恋所建立的功名,不日便辞去了大都督的职务,转身率队随浙沪联军一起,驰援南京起义而去,为辛亥革命的奠基之战,南京光复之战立下汗马功劳。 听得入迷的阿勇忍不住轻声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他们这么年轻的岁数,就已经在做这么大的事情了,可我们现在在“装”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小城方言里发音为“装”的这个字,属于最常用,也最实用的一个神奇的口头语,几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行为与动作,几乎全部都可以用“装”这么一个字来应付自如地表达。 当时的蛇一日到夜东游游西荡荡,有时就算是大白天也会昏昏大睡,的确是在“装”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也不能全怪他,蛇是黑人户口,连没人稀罕的农业户口都没有,自然就失去了正式工作的报考资格。开始在社会上混,还没变成混社会的人的蛇,常惹得家人为他担心不已。其实蛇最早是有理想的,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军人,而且是《军港之夜》歌声中那样的水兵,在军港中睡去在黎明中醒来,穿上挺刮的水兵服,在甲板上迎着朝霞,让水兵帽飘带呼啦啦打在脸上,就这样给自己拍张照片寄给母亲,想象着母亲在端详这张照片时,欣慰地露出微笑的样子。可是,他在应征入伍时,不幸淘汰。 之后,蛇硬着头皮在山河岭的黄坛中学读了一年的高复班,毫无悬念地再次落榜后,蛇只能在一时无法给他出路,又无法离开的小城里厮混起来。虽说蛇混的日子,和他头顶上的头发一样乱糟糟,但在那些年月里,和小城里的大多数小后生一样,对于明天或者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美好,在前头等着的盼头,也像蛇头上蓬乱的头发一样,茂密而蓬勃地生长着。 从小看《水浒传》与《三侠五义》武侠小说长大的蛇,一直有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高考前夕,如获至宝地获得了某一期的《武林》杂志后,仅凭封页的一张蛇拳照片,就依样画葫芦地比划起来,经常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并着五指,作出蛇头形状的尖嘴状,左右甩动着手腕,往前急促地突伸着手臂,口中模仿着大蛇攻击时的“嘶嘶”声,比划着蛇拳的动作,不时地在同学面前进行挑逗。这也便是“蛇”这个名号的由来。 自从剧场架起数台电视机,没日没夜地连着播放《霍元甲》的录像片之后,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歌声和迷宗拳的传奇,瞬间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正待业在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旋的蛇,心中的英雄梦被唤醒,下决心去练老本了。 当时留在小城里的小后生,在寻找安身立命的行当之余,学老本是一条理想的不被社会抛弃的权宜之路。学老本不要本钿更无需门槛,只要有决心就行。 下决心学老本的蛇,小的时候听大人讲起过,本事比大老本还要大的人,叫做膏石,长大后才明白过来,方言的发音石与贼不分,膏石原来是高贼,也就是会轻功能飞檐走壁的人。书里以及传说中都有轻功,蛇在城里城外四处打听,却没有打听到有这样本事的人。后生血性的蛇便下了决心,决定自学成才。 蛇先给自己做了一套老本的行头,一条灯笼裤与功夫带,功夫带是用布条卷成的一米多长的腰带。准备好行头后的蛇,脚肚上绑着沙袋,身上穿着沙袋背心,每日起早一路跑步去跃龙山,在烈士陵园后面长长的步道上,嗨呀嗨呀地纵上跳落,练起不知到底有没有的轻功。 期望着一鸣惊人地在众人的错愕中,忽然一个旱地拔葱跳将出去的轻功,自然是没有练成。不过颇有点老本天赋的蛇,在跃龙山看过几回别人在教拳后,入门级的五步拳,看过几遍就记住了,并能揣磨着像模像样地练起来。时间久了,蛇发现,自己练拳有个问题,平日里被人问起跟谁在学的时候,要是总是嗯嗯吱吱地报不出来的话,总归是有点不上台面,颇有点两军对阵豪情万丈地出阵时,却被对手大喝不斩无名之卒时的难堪。思来想去东托西托,蛇终于托人拜了个颇有名气的师傅。拜了师傅以后,蛇下定决心要把拳练好。师傅教诲,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蛇便积极地擎石锁、举石担、拉吊环、打沙袋、站马桩,从来都没偷过一分力气的懒。 (连载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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