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泽民
前段时间,在广东梅州王遵宪中学,我看到盛开着扶桑花的甬道上,有一个身着校服的女孩,手捧着书,吟诵着一首诗。女孩的不远处,便是梅江,江边上有几丛鲜艳的虞美人。我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在我履足所到之处,我总能看到有关读书和植物的对联。在安徽绩溪宏村,有一副门联:细嚼梅花读汉书,慢饮竹露断唐章。而在福州三坊七巷某老宅内,门联还是跟植物有关:竹影隔帘人读书,花香满座客对酒。故人总是喜欢和植物相伴,在广东河源柳溪书院,门联同样跟植物有关:柳映青衣门映雪,溪水绿草笔生花。那种深入骨髓的喜爱,在北方山东潍坊十笏堂也得到了佐证:深柳读书屋。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客家人造房子时,前面总有池塘,而池塘里总有田田荷叶。
不独古人,现代名人读书也很讲究环境。尊敬的国家领导人刘少奇同志故居书房前,有一丛毛竹。而作家周立波故居的书房前,也有毛竹和树。夏天烈日炎炎,头昏脑涨之时,窗外满目清幽,这书读得应该有滋有味。去过几百家名人故居,印象最深的是曾国藩故居,屋前的荷花池大到可以用震撼两字来形容。曾家二百多个名人无一败子,大概跟屋前荷花有一定关系吧。
现代名人是这样,当代名人也一样。二OO一年,物理学家杨振宁回家省亲。在故居,先生感慨万千,对身边的人说,我小时候就是在煤油灯下读书用功,可先生没说书房前树木花卉和草。第二次去三河古镇,我仔细地点了一下庭院内有十一株树,还有几丛灌木。具体是什么树,我不知道。我总感觉这些植物给了先生一些诗意,一些慰藉。得益于母亲的启蒙,他四岁时,掌握了4000个汉字。在西南联大上学时,有时和物理学家邓稼先一起在树下看书,常遭遇日本鬼子的飞机来轰炸。先生还应该是一个文学造诣很高的人。孩提时,在上学路上,赤澜桥边,先生总会碰到一对卖栀子花的姐妹俩。几十年过去了,功成名就的先生回到合肥。因旧城改造,赤澜桥早已荡然无存。先生感慨之余,作了一首诗。由此可以肯定先生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所以毛泽东主席接见他时,相谈甚欢,聊了一个多小时。在故居,我还注意到一张照片,内有先生和翁帆在青海湖油菜花丛中徜徉。这些花和草,总给了先生一定的慰藉,润泽了先生一年又一年。先生还有相当的音乐修养,不知和故居内花草有无关系。除了先生,很多名人也一样。袁隆平爱好音乐,曾登台演奏过小提琴。地质学家李四光精通音乐,曾作过小提琴协奏曲《行路难》。钱学森在音乐、绘画、摄影等方面都有较高造诣。在上海交大学习时,就是一位出色的圆号手,曾是学校钢管乐队重要成员,跟国画大师高希舜先生学习绘画,且成绩很好,得到高希舜的表扬。他还出版过一本名为《科学的艺术和艺术的科学》的著作,总结音乐对他的影响:音乐艺术里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人生深刻理解,丰富了我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广阔思维方法,或者说,正因为受到这些艺术方面熏陶,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我想喜欢音乐的人,肯定都喜欢花,喜欢文学。在邓稼先纪念馆,知道邓老喜欢丁香,我觉得我这种想法有道理。数学家丘成桐喜欢读唐诗,大概也很喜爱花吧。一句话,他们都是灵魂有趣的人。
而要成为一个灵魂有趣的人,总得讲究些诗和远方。毕业于复旦附中,《中国诗词大会》总冠军武亦姝,估计家里没多少绿植,其父常带她去同里、周庄古镇。可能古镇的氛围有助于培养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吧。入读清华后,她和同学分别去了英国牛津,希腊雅典和意大利庞贝古城。不知那些清华学子在异国他乡心情如何。我在山水城市安徽宣城敬亭山上,看到《中国诗词大会》全国总决赛选手在登上敬亭山峰时,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照片,我想,清华学子去外国交换研学也应该挺高兴。
这个月月初,在广东珠海,某次坐公交车,一幅广告映入眼帘:读书的人,都很芬芳。是的,很多年前,在哈尔滨呼兰县萧红故居,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来研学,我就发出此番感慨。他们在故居内,认真地看,而有的学生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因故居内有花园,常有蝴蝶飞舞,所以学生们很开心。秋阳下,莘莘学子葵盘似的笑脸,让我意识青春的含义。
还是读书吧,就这样诗意地读。借用《朗读亭》一句话:春天,像一个朗读者,把风读得轻轻的,把河读得清清的,把草读得青青的。趁年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