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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红烧鱼、一盘榨菜炒香干、一盘烤麸和一盘炒黄豆芽，再加一个汤。在胡陈东下田老人协会里，三三两两的演员站在桌子旁扒拉着自己的午餐，没人坐下来。从昨天下午开始，前面的广场已经搭好了戏台和遮雨的戏棚，离开演还有两个小时，电还没有接通，舞台上的道具还没有从箱子里拿出来。张妮娜坐在戏箱上给自己化着妆。

　　十岁，张妮娜第一次看越剧。这么精致的妆容，这么漂亮的服装，还有演员说哭就哭，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把她惊呆了。直到现在，她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一看到好看的越剧，就一动不动，完全的沉迷。

　　母亲也很喜欢越剧，唱得很好，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进剧团做演员，最后因为家庭的阻力没能如愿。16岁那年，张妮娜进入一个越剧团开始学艺的时候，得到了家里全力的支持。那时，她才知道，专业的演员，表演哭戏的时候是要把眼泪含在眼眶里的，为了给观众更好的感染力，民间剧团的演员才把眼泪流下来的。

　　第一次化妆并不成功，张妮娜把自己的眉毛画得跟毛毛虫似的，不过她的进步很快，没多久就掌握了诀窍。那时她还没有上场的机会，经常化好了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想象自己粉墨登场的样子，然后一个人跑到戏台的廊檐下，边压腿边看台上的演出，等待着班主叫自己名字，人生第一次扛起旗子，跑跑小兵的角色。

　　如今已经是蕾蕾剧团武旦兼小花旦的张妮娜表演哭戏的时候，已经能做到眼泪说流就流了，她觉得，台下质朴的村民也许更喜欢这种直接的表演方式。

　　跟很多女演员一样，张妮娜的行李中也有锅和电磁炉。演出任务不重的时候，她早上会去当地的菜场转转，买些时令小菜回来，在晚上的演出结束后，洗的洗、切的切、烧的烧，和团里的姐妹小聚一顿。剧团的生活固然单调，心态放好，找点小乐趣，也能把刻板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如果有一天，一个演员只要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插手，那肯定是她的生日到了。这一天，其他人会把所有的活包揽下来，给寿星设一个丰盛的寿宴。

　　班里大多数演员都是她这样的80后和90后，对于网络时代的工具运用得非常娴熟，大多数人都带着手提电脑出门，也有自己的社交生活。跟剧团里的很多演员一样，张妮娜也有自己的戏迷群体，建立了QQ群，只要时间允许，张妮娜会参加自己戏迷群的联谊活动，帮她们化化妆，指导下动作。有时，越剧票友和戏迷会来到剧团交流，碰到解答不了的问题，她就会找团长陈爱娟，似乎没有问题能难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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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爱娟进入宁海平调剧团是1979年，和她一起的还有18个学生，六七个老师每天教他们音乐、形体、文化、历史等课程，是她记忆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老师给她取的艺名叫做陈继蕾，就是希望年仅13岁的她能成为继承平调的蓓蕾。如今剧团主要演出越剧，但是每次演出前，都会演上一段《八仙过海》、《金莲斩蛟》、《断桥》等平调折子戏，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对宁海平调的感情更深一点。

　　宁海平调剧团解散后，陈爱娟开始在各地的剧团当指导老师，24岁那年，进入宁海繁艺平调训练班开始了为期八年的教学和演出。那时，下乡演出的戏班不多，他们的表演非常受村民们的欢迎，很多戏迷跟着剧团走，表演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看，经常是一个村庄的戏刚演完，附近村庄的就来抢戏箱，要戏班到他们村里去演出。

　　十几年前，陈爱娟创办了蕾蕾平调越剧团。国家级、省级的荣誉已经获得不少了，在家相夫教子的日子也更加安逸，然而县里街道一有文艺汇演活动，她总是会上台演出，骨子里对戏曲的热爱，让陈爱娟就是放不下舞台。

　　做一个演员或戏曲老师，只需要把戏演好、把学生教好，做一个剧团团长，不仅要保证演出质量，更是整个剧团的当家人，全团的衣食住行，定剧目、谈合同、和村里的交涉都需要团长自己出面。剧团终归是要盈利的，团里一天的人员开支就是一万多，如果没有演出，很多演员就没有了收入，有演出忙、没演出愁，成了陈爱娟的生活常态。看到她为了剧团这么憔悴，亲戚朋友都曾劝过陈爱娟放弃，但是她觉得，蕾蕾剧团不仅是她的，也是全团40多人的。

　　只有在画上彩妆，伴随着锣鼓声踏上舞台的时候，陈爱娟才能感觉到一丝放松，唱了这么多年戏，似乎从来没有厌倦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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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陈东下田，料峭春寒和连绵春雨没有阻挡住村民们的脚步，戏棚里和对面的老人协会里聚满了看戏的人群。

　　伴随着激烈的板鼓和悠扬的胡琴，从明艳华丽的LED屏后走出衣袂飘飘的青衫少年和古装丽人。在古典审美和现代科技的碰撞中，演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