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亚

　　去舟山过年，照样大包小包往回带，回到家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袋子里有一包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二嫂送的一包番薯片。于是小时候那种熟悉的味道霎时溢满了心头。

　　那时，尽管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像现在的孩子那样有那么多的零食可吃，但母亲总是想尽办法满足我们的胃口，尤其是每年番薯成熟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忙碌了，先把番薯洗净，削去皮，放在大锅里烧成糊，再撒上自家出产的黑芝麻，然后一张张薄薄地糊在竹篾上，秋风飒爽的时候，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往往还没等晒干，已被我们这些馋嘴小孩偷偷地吃得差不多了，母亲每次看到竹篾上越来越少的番薯片，总会溺爱地看着我们，然后摇摇头，接着又继续削皮、烧糊、晒干……乐此不疲。等到过年的时候，那又黄又脆的炒番薯片就塞满了整个衣兜，那种香醇的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一边兴冲冲地递给儿子，一边絮絮叨叨地给他讲小时候偷吃番薯片的往事，儿子漫不经心地往嘴里丢进一小片，然后把剩下的番薯片塞还给我，面对我热切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妈妈，就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要偷吃啊？又不是薯条。”儿子的话让我一愣，是啊，对吃惯薯条的孩子来说怎么会看得上这土气的番薯片呢，我不觉怅然若失。

　　然而望着眼前黄澄澄金灿灿的番薯片，却无人欣赏，总觉心有不甘，于是第二天上班时又拿到办公室，让同事们分享。当我热心地一一送到同事跟前时，年轻的小同事只是象征性地尝尝，年长的同事跟我一样更多地沉浸在小时的回忆中。

　　当我坐下来细细品尝这小时候独一无二的美味时，发现二嫂做的番薯片比母亲做的精致多了，里面除了更多的芝麻外还加了细细的橘皮，而且是放在油里炸成的，更加香，更加脆。但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再也品尝不出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了，那种久远得再也无法触及的味道，顿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想不到小时醇香无比的番薯片，现在只成了怀旧的道具了。

　　前几天去乡下，跟年迈的母亲谈起这件事，我跟母亲调侃：“尽管大嫂做的番薯片放了很多的料，却怎么也比不上您做的好吃，您是否有什么秘方啊？”母亲哈哈大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过去了的、你再也吃不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其实你早就忘了以前番薯片的味道了，你记住的只是那时的情景，就算最好吃的东西也无法跟记忆中的情景比呀，其实你懂的。”

　　睿智的母亲一语道破了我心中的那个叫“怀旧”的情结，是啊，人生中许多美好的东西流失了，隔得越久，越远，越觉得珍贵，其实我真正在意的又岂是番薯片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