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烟花

　　2020年，一个貌似平常的年份，不曾想，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开篇。在这个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记忆深刻的年份里，于我，则更非寻常。因为同一种疾病——肺癌，带走了一位亲人——我的公公，还有一位朋友——李昌利。对于李昌利同志，有些话如鲠在喉，总想写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入手。

　　认识李昌利前，我的意识里，文化等于学历。认识李昌利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学海无涯。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拖拉机手，可以成为浙师大的客座教授，这中间的故事，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

　　李昌利是我为数不多的真正意义上的网友，也是从网友变成朋友的唯一一个。我们相识在那个拨号上网的年代，彼时QQ刚上线。在相识的20余载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李昌利的忙。开宾馆、开眼镜店、招商及奔波于各学习点参加各类高端培训……总之，就是各种忙碌。

　　刚认识的时候，他刚结束在杭州鞋城的鞋店，一边通过网上卖眼镜，一边在杭州汽车东站边上经营一家小旅馆。之后，又承包了杭州一家疗养院中的宾馆，好像还在外地经营过其他宾馆。不管做什么，他始终不忘初心——通过互联网卖眼镜。随着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他终于如愿入驻某宝开办“亿超眼镜”。2005年创立了杭州亿超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在全国各地开了很多家实体加盟店。之后，经过10余年的历练，掌舵人李昌利一手将其打造成一家通过网上电子商务平台与眼镜实体店相结合的创新型O2O眼镜零售企业，做到了传统企业的成功转型。

　　相识的时候他的网名叫“电脑眼镜”，对这名字我很好奇。他解释说，他开发了一个网页，专门卖眼镜，直白地理解就是通过电脑卖眼镜。加我为好友是因为我的职业，因他小时候家境贫寒，读书少(小学毕业)，所以爱学习的他，打心底里对老师有着一份尊敬，同时也想通过老师了解一下眼镜消费市场(我怀疑这才是重点)。当时，我觉得匪夷所思，网上买的眼镜能靠谱吗？别说质量，光是眼镜的样式，没有试戴，怎么确定？后来过了很多年，事实证明原来鼠目寸光的是我。当然，虽然他早早认识到了互联网这个商机，但最后，网站卖眼镜这事还是没办成，不然他也许就是类似马爸爸这样的人物了。可能是自身的原因，也可能是时机的原因，还可能……具体的原因，反正我这脑子肯定是整不明白的。

　　后来的聊天中渐渐知道，他叫李昌利，小学毕业后，在老家干过农活，开过拖拉机，后来跟着哥哥去杭州鞋城开鞋店，挖到了第一桶金，并在杭州买了房、安了家。正是因为自己没文化，他花高价让孩子在杭州上了学(当时没有今天的招生政策，他是外地人孩子不能明正言顺地在杭读书)，说一定不能苦了孩子。虽然自己只有小学文化，但他从来没有放弃学习，尤其是在杭州的那几年，经常利用空余时间上图书馆充电。也正是在图书馆，他发现利用电脑上网可以带来商机。也许天生是商人，就是“商机”两个字，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眼球，使一个对电脑一窍不通的人摸索着建立了自己的网页。

　　他还聊到曾参加一个浙江省网络大赛。无巧不成书，我刚好看过那一期节目，那是彼时钱江电视台《大家》栏目制作的一个纪录片，我看到的那一段，刚好是部分比赛场景以及赛后在他家采访的部分。据说比赛是将参赛者分别隔离在宾馆的一个房间，每人分配一台电脑(联网)，然后给一笔虚拟的钱，只能通过网络来购买各种东西，包括生活用品和各种食物。别看才20来年，那个时候互联网远远不是今天的状态，网上可以提供服务的商家少之又少，更没如今的各种网上平台，想在网上生存还是一种不小的挑战。

　　一对上号，感觉网友不再遥远和陌生，更多的是有了一份真实感。隔三岔五地聊了大概2年后，2002年的春天，我去杭州考试，拉上在杭工作的发蜜——一亩田，三人在朝晖公园里的一家小餐馆聚了一次。两个大城市的人到底见多识广，谈笑风生，我在边上偶尔附和，着实也是一次愉快的相聚。还记得点了红烧肉，他俩异口同声说，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最爱吃的。

　　那是第一次见面，后来因为怀孕，生子，我慢慢远离了网络，联系也甚少。有一次他路过宁海，因为匆忙，只来了个电话，也没见上面。再次见面，已是2008年，我去杭州看中医，我和一亩田，再次约上李。那时候，因为一亩田是资深财务，又同在杭州，李经常会有一些事宜要咨询，他们也早已成了朋友。当时，他颇感意外，说我这几年像失踪了一样，原来是我改了网名。那次看中医，从夏天到冬天，一连看了几个月，那期间，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参加各种学习，也很难能聚上一回。到了年底终于约上，在西湖边一家大酒店附近的一个小饭馆，李又带了一个朋友——山里人，四个人看着雪花，对酒当歌，把酒言欢。此情此景，时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忆到此，突然眼眶湿润，原来人生的有些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

　　2014年的一天，李给我留言说，晚上浙江经视有他的节目，相亲会，我当时已不太看电视，心里吓一跳，难道他成功人士也凑热闹离婚了？晚上，和朱端端正正地坐等，原来是一个节目叫资本相亲会。电视屏幕上的李昌利面对主持人和众位专家意气风发、侃侃而谈。2016年3月，我和一亩田和KELLY在杭聚会，他匆匆过来请我们小聚了一次。

　　后来一段时间，突然发现一向忙碌的李昌利，他的朋友圈一下子闲下来了，成了游山玩水的记录。我还在上面评论，你怎么一下子有这份闲心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联系我说他得了肺癌，而且是过了能手术的那种状态。当时的第一感觉是懵的，他一定是在开玩笑，印象中好像烟都不抽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就得，还如此严重。联系了一亩田，得到确认，可内心里却一直不愿意相信真的到了那种程度，总感觉还有希望的吧。然后大家相约去探望，因为一亩田转去上海工作，山里人在北京，各有各的忙碌，于是一拖再拖。年前，一亩田说，李昌利可能拖不太久了。没想到，过了年就看到他女儿发的公告。那一刻，难过、后悔，各种情绪集聚在心头。李昌利总是说，什么时候叫上山里人和一亩田来宁海敲我一顿，可也就是说说一年又一年，总觉得人生还有大把的机会，没想到，其实来日并不方长。

　　生命来来往往，逝者已矣，生者唯有坚强。李昌利走的时候，我总觉得上苍不公，在美好的年华带走了他。幸好李昌利的女儿已接过大旗，我想这可以让他稍微安心。相信小李同学会继承遗志，为“亿超”成就更好的事业。

　　人生就是来了，去了；聚了，散了；我们在不停地遇见，也在不停地告别。世事无常，得失相间，唯有珍惜当下，不负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