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甜蜜的事业中 |
——宁海糖厂岁月散记(上) |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2年03月11日 08:43:25 |
●谢梓湘 宁海糖厂生技课老课长、同济大学的高材生、浙大教授老伏年逾七旬,连续撰写出两篇糖厂的回忆录,读后感慨万千!时光如水,岁月如歌。40多年前举全县之力的糖厂建设大会战、一项项拔地而起的综合利用工程,一件件艰苦创业、辛劳工作的往事,一个个难以忘怀的日日夜夜,一位位亲密无间的同事,一届届平易近人的领导,一一展现在眼前,也激起了我回忆糖厂岁月的冲动…… 1.初来乍到 1973年9月,我作为知青,幸运地被推荐、选拔为制糖专业的工农兵大学生,进入无锡轻工业学院食品工程系学习。经过3年半的校园生活,1977年2月学成归来,回到宁海。当时思想十分单纯,认定学了知识就必须学以致用,学了制糖专业就要去糖厂工作。一天,我敲开了组织部办公室的大门,将报到证递交给一位中年男子,他只问了我一句话:你要去哪里工作?我说去糖厂吧,他二话不说当即给我开了介绍信,命运就如此简单地和宁海糖厂结了缘。事后,宁海的许多同学、朋友都说我傻,说糖厂位于乡下,糖厂人都千方百计地要调回宁海,你却自愿到乡下去,当时位于宁海城关的食品厂也要大学生,组织部既然由你自己决定去向,你可以去那里啊!我却不以为然。 制糖的原料是农产品甘蔗或甜菜,而原料的新鲜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制糖行业的主要经济技术指标:出糖率。所以糖厂往往位于原料中心,以尽可能地保持原料的新鲜度并减少原料运输的距离和成本。宁海糖厂选址在甘蔗产地的中心——庙岭是顺理成章的。大量的原料甘蔗来自于周边农村,茶院、毛屿、力洋、长街……这样,在糖厂工作就好比在蔗林环绕的中心工作。 我是糖厂第一位制糖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糖厂的领导和同事都十分重视。生产技术课课长老周和副课长老伏忙着给我安排办公室和宿舍。糖厂职工宿舍有两栋两层楼房,一栋建在厂区西面的一处山坡下,住着领导,也是家属宿舍。另一栋在山坡上,是单身宿舍,2人一间,课长老周单独一人住在东侧楼下,他就安排我和他同住。周课长是宁海岔路人,中等身材,四方脸,结实干练,脸上总挂着笑,待人亲切和蔼,从没有见他脸红发火,作为课里的领导和党员,无论遇到任何麻烦事,他总能摆平。副课长老伏来糖厂前就久闻大名,因为我爸长期在长街盐场工作,常和我谈起曾在长街生活工作的老伏,说他是杭州知青,上海同济大学的高材生,因故肄业,糖厂的厂房和各种其它建筑设计都出自他手。他白净的脸,一副大知识分子气质,剑眉飞扬,酷似当年的总理朱镕基。他科班出身,有厚实的理工科基础,聪明勤奋,各种技术,一学就会,堪称糖厂的技术权威。一有生产疑难和故障,无论白天黑夜,他总是披上带着油腻的工作服,头戴鸭舌帽,身先士卒,冲到生产第一线,和工人们一起解决问题。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我曾请教老伏,如何和工人打成一片,他说,糖厂的工人都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有问题多请教他们,要和他们一起干活,还要和他们一起喝酒、抽烟。 我在无锡轻院读书时,绝大多数的工农兵学员都不重视或根本不学英语,认为以后到工厂等工作岗位用不到。可好几位老师都暗暗告诫我好好学英语,说有了熟练英语这个工具,就可以学到更多的国外的先进技术,我于是捡起了初中学过的英语,在大学里继续深入学习,并扩大到专业英语等范围,毕业时已能阅读、翻译原版的专业书籍和杂志,如英文版的南非卜克的制糖工艺学以及国际糖报、糖等英文杂志。那时英语单词本从不离身,有空就背,以积累词汇量。到了糖厂,请求课里订了两种英文的国际糖业杂志,包括“国际糖报”(International Sugar Journal),因为那时订的不是原版,而是“影印本”,订费比较便宜,课长、厂部也就批准了。于是经常翻读这些英文杂志。一天在1978年11月的国际糖报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蔗汁中由酶催作用生成的色质”,觉得对糖厂的生产影响较大,于是花了几个晚上翻译完成并投稿到“甘蔗糖业”这一全国性的专业杂志上,不久杂志编辑来信,说这篇英译中的文章准备刊用,但之前他们曾请无锡轻院的徐老师翻译,不想我捷足先登,抢了老师的“饭碗”,于是他们请徐老师对我的译文进行校核。该文经徐老师复核后刊登在1980年1月“甘蔗糖业”上。这也是我平生第一篇刊登在专业杂志上的学术文章,并得到了几元钱的稿费(那时月工资是36元)。供销课课长老夏知道了,说要请客,我于是用一部分稿费,买了一瓶酒,食堂里多打了几份菜,与大家分享投稿成功的喜悦。 2.参加造纸车间的建设 我刚到糖厂那年,榨季已经结束,厂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一项综合利用项目,即以甘蔗渣为原料的造纸车间的建设。当时土建已经结束,主要任务是安装各种造纸设备。该项目技术负责人是工程师毛工,她是生技课唯一的一位女性同事,温岭人,化工专业科班出身,中等身材,脸上总带着微笑,说着带台州口音的普通话,慢条斯理,一板一眼,但字字珠玑,我把她看作是我学习的老大姐。她安排我在打浆工段安装设备。一起安装的是老张和小施,他们分别是煮炼工段和中和工段的技术骨干,也是建厂伊始就来到糖厂的元老级工人,都有丰富的安装和操作经验。老张找来一根钢丝,找到中心线,拉紧,打浆机器的机座就这样定位了,然后安装轴承、轴和桨叶等零部件。造纸设备除蒸球和造纸机比较复杂外,其它机械和制糖设备比,相对较为简单。所以在这两位老师傅眼里,是“小菜一碟”。 令我惊奇的是糖厂领导老钟也亲自参加打浆机曲轴的设计和制造,老钟当时是厂长,是糖厂首届革委会五名委员之一,是元老级的领导了,曾在长街娘娘宫轧米厂工作过,有较丰富的机械知识和实践。他拿着曲轴的草图对我说,你是大学生,看看这个曲轴能用吗?说实话我没学过曲轴的设计,说让我查一下资料。没等我查到资料,性急的老钟就把草图让机修车间的小舒等师傅加工成型、安装使用了,设备运营平稳可靠。 蒸球的安装比较复杂,主要是球的两端轴安装在轴承上,其两端的中心必须严格地在中心线上,否则球的转动偏心,不能正常运转。老伏请来了县农机一厂李先生和周师傅帮助定位安装,他们与糖厂员工一起,日以继夜,在现场挑灯夜战,连续工作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安装到位。 造纸车间投产后开始废水直接排入厂外水沟,后来为了环保,厂里决定敷设排污管把造纸污水经毛屿村排入大海。这时的主要领导是长街青珠农场平反后来糖厂担任党支部书记的老娄。一天,他亲自带领造纸车间主任老王和我从造纸车间排污口开始到毛屿查看排污线路,最后确定,利用糖厂地势较高的特点,让污水先自流到毛屿村,再用水泵排入海中。糖厂到毛屿村大约有5公里距离,敷设排污管费用巨大,但是因为管路主要用于污水的自流,对水管没什么大的压力,所以对管子的质量要求不高。购买大口径排污管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供销课的头上。供销课里当时有名的“三剑客”,是副课长老夏,他是上海外国语学院西班牙语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以及课员小吴和小叶。在夏课长的带领下,小吴和小叶曾和当时称为铁老大的铁路运输部门周旋,从东北顺利运回超大件——造纸蒸球。而这次大型污水管的采购由小叶主要负责。他不负众望,买到了二等品的大口径排污管,节约了大笔资金,而且不知道他走了什么“门路”,联系到了部队汽车连队,用少量的钱,把大批一米左右大口径的排污管运回厂里。我清楚地记得,一天临近中午时分,糖厂总管老王接到了小叶打来的电话,我恰好在他的办公室,只听到小叶兴奋地说,军车马上要到了,赶快准备好驾驶员们的中饭,菜好一点啊!不一会,30多辆橄榄色的十轮加长军车满载着白色的排污管一辆接一辆地浩浩荡荡驶来,排列在厂门口的大马路上,如此规模的军车运输极为罕见,糖厂员工和庙岭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造纸车间的生产运行,车间主任老王功不可没。他工作兢兢业业,人员调度、物质安排井井有条。人长得白白胖胖,脸上总洋溢着微笑,对人勤勤恳恳,疑是弥勒佛的子孙下凡。他狠抓质量和产量,使得造纸生产运行始终平稳有序。在全国瓦楞纸的质量评比中,宁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在全国如此多的大厂和如此大的行业中,竟然夺得了第一名的骄人成绩,现在想起来真不可思议。 所有这些为转制后留下糖厂唯一的一个行业造纸,即现在的“东腾纸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3.担任榨季生产调度 在糖厂时,每一个榨季我都担任生产调度。随着处理生产故障等经验的积累,调度的威信慢慢地树立起来了,从第二个榨季开始,我基本上可以指挥各工段的员工抢修设备了。 糖厂榨季连续运行,操作工人都是三班倒,生产调度也是三位跟班,小吴从无锡轻院毕业回来后,与课长老周和我成为甲乙丙三班的生产调度。有一段时间,受工人们的鼓动,各班均追求产量,这样,往往把沉淀池里的糖汁放得满满的,把各物料桶也放得满满的,停榨交给下一班。记得最高曾在一班榨到甘蔗83吨之多(日处理200吨甘蔗的糖厂,即67吨/班,超出额定处理量24%之多),杨书记大叫:“你们又放高产卫星了!”这样显然对均衡生产是不利的,后来经过三班调度协商,约定不能以停榨交给下一班,以求生产连续、均匀,稳定产量和质量。 记得在1980-1981榨季,县工业局女副局长王美玉来糖厂蹲点和指导工作。王局长工作非常细致,开榨前多次开会研究榨季生产的薄弱环节,还单独征求我意见。我当时提了两点,一是加强生产调度的权威,有令必行;二是必须均衡生产,尽量避免停榨、停产。经过讨论,加强生产调度的权威成了全厂上下的一致意见。生技课的小黄起草了生产调度的职责,用毛笔写在大红纸上贴在车间墙壁上,还在糖仓库外墙上,刷写了漂亮的仿宋体的大幅标语,以壮声势。 糖厂的停榨停产,除了上面讲到的追求产量的人为因素外,就是重大设备如压榨机、锅炉故障,但经过停榨后几个月的精心维修,一般大设备的故障在榨季时几乎不会发生。根据榨季实践,停榨停产发生往往是在“低水平”的环节中——蔗场的送蔗入榨等。从周边农村运输到糖厂的甘蔗都堆积在蔗场上,然后再用人力手推车转运到压榨车间的甘蔗输送带上。由于是露天作业,天气晴朗、温度适宜时问题不大,到了榨季后期的寒冬腊月,特别是后半夜,白班往往把附近的甘蔗运完了,夜班运蔗距离相对就比较远。天寒地冻的时候,蔗场会积水、积雪、结冰,甘蔗也带着水、雪、冰,重量大增,造成人力运蔗十分困难,甘蔗输送带上就会空空如也,停榨就不可避免了。这时作为生产调度毫无办法,干着急,只好自己亲自上阵推车运蔗。此外,夜班生产调度指挥运蔗工人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把蔗场主干道的甘蔗全部清除,以便让白天运蔗车辆尽量把甘蔗卸到压榨车间附近。记得好几天清晨4、5点钟,王局长早饭也没吃,急匆匆赶到蔗场察看蔗场主干道是否畅通。 我当调度遇到最为惊险的一刻是更换沉淀池的底阀。一天我值中班,接到沉淀池操作工的报告,沉淀池底阀堵塞,泥汁放不下去了。沉淀池是把放入的中和汁,用静止的方法分离出清汁和泥汁,上部流出澄清汁,下部的泥汁经底阀流下,并打入压滤机过滤,分离出滤清汁。操作工告诉我他们用尽了办法,包括用底阀附近安装的蒸汽管冲,开闭底阀的手柄也扳不动了,所有的尝试都无济于事。如果不处理,沉淀池的泥汁会越来越满,最终造成停产。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更换底阀,最保险的方法是把沉淀池物料全部处理完成,即放空沉淀池后进行更换,但这可能要停产十几个小时,而且可能被迫排除大量糖汁,造成极大浪费。而沉淀池带料更换底阀,就要冒沉淀池所有的糖汁冲出底部的风险。更换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一般换大阀门是卸下阀门与管路连接的法兰盘,此时法兰盘连接螺丝已完全锈蚀,根本扳不动。和工人师傅商讨后,只有切割一段带法兰盘故障底阀的排泥管,焊接更换新的带底阀的排泥管。为了不停机停产,决定带料更换阀门。方案定下,还不敢造次。这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我喊醒了杨书记,向他作了汇报。杨书记说同意大家的意见,并起床披衣一起来到了沉淀池。更换前,先让机修工老秦准备好带管子的新阀门,然后切割底阀上方的管子,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不到三分钟就用氧气割下旧底阀,立即把带新底阀的管子焊接上去,又经过约10分钟的焊接,底阀终于在无风险的情况下换成了。一打开新底阀,沉淀池里的泥汁“哗哗”地流入了楼下的泥汁箱里,故障排除了。 排除故障有时候还要走“歪门邪道”。一天,一位煮糖操作工报告,他的制糖罐的真空上不去,跌到了600mm汞柱以下,一般煮糖操作要求真空度在660mm汞柱以上,以便加速蔗糖的结晶并避免焦糖的发生。我让机修工检查水喷射真空发生器,发现该器壁上有破洞,但因为使用时间长,器壁已经很薄,根本不能用焊接的方法修补。经过和操作工、机修工及电工的商讨,只有用“土法”才能修补将就使用,即贴橡皮胶布来封闭器壁的破洞。当时的值班电工小徐用爬杆的脚扣沿真空发生器的尾管往上爬,找到漏洞、贴好橡皮胶布,故障排除了,真空上升了。第二天我写了一篇表扬稿贴在食堂里,王局长看到了,安排厂里重奖小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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