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糕

　　周晓绒

　　雪白的洋糕闲闲地躺在白色的瓷碟里，我想起了银碗盛雪的闲情。我的群友们老是羡慕我们宁海的吃食，透骨新鲜的海鲜，活跳跳的山笋，事实上我们宁海的小吃也不错。洋糕就是宁海小吃大军中一款很经典的糕点。

　　在我的记忆中洋糕一般都是用米兑来的，家里做麦糕、麦僵，一般不大做洋糕。大概是做洋糕比较麻烦，且不好做的缘故。宁海有句谚语，寿三，寿三，饿到八月初三。八月份稻谷入仓，也就不愁吃了。八月初三，我们黄坛一带作兴吃芋艿羹和洋糕，也算一个小节日。

　　每到八月份，那个兑洋糕的小贩就会如期而至，但那年却没来。我姆妈就决定自己做洋糕。一听说自家做洋糕，那就可以敞开肚子吃啦，可把我们高兴坏了。母亲把米浸在水桶里，一粒粒发得珠圆玉润。第二天天未亮，母亲和大姐在石磨里一个添米，一个推磨，把米磨成米浆。母亲把米浆盛在桶里端回家，放进洋糕种和白糖，搅拌均匀，盖上平底锅盖，就让米浆们在那儿静静地发酵。

　　我们一早起来，看见那只大桶，好奇地想揭开锅盖看看，洋糕发得怎么样了。可是姆妈不让看，说是七看八看，就会发不起来，中午就没得吃啦。她怕我们捣乱，就打发我们去田里挖芋艿。我们心里惦记着洋糕，胡乱挖了一些，够全家吃一餐就好。我们把带泥的芋艿往母亲面前一摆，姆妈，喏，芋艿掏来了。我们洗了洗手又往那个木桶旁边凑。姆妈知道我们的心思，就说，去溪里把芋艿洗干净，皮刨掉。我们抬着芋艿去溪边，风风火火把芋艿洗净刨皮。我问二姐，这个洋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二姐说，好像要过六七个小时，等米浆完全发酵了才可以上笼蒸。我揉揉肚子说，那不是要饿死我吗？为了吃洋糕，我早饭吃了一点点。姐姐笑了，嗔骂道，你个馋痨胚！

　　我们把芋艿拎回家，母亲就开始烧芋艿，可我还是希望母亲能快点蒸洋糕。母亲一边切芋艿，一边说，你去外面遛一圈回来，就好吃了。我说，不去。宁肯烧火也不去外面。我坐在长板凳上替母亲烧火。

　　母亲看时辰差不多，揭开木桶里的锅盖，看见一个个小泡泡往上冒。姆妈说，可以蒸了。母亲把蒸架放在锅上，再把一个竹子做成的圈圈放在蒸架上，然后把饭布巾放在上面，把发好的米浆舀到里面，盖锅盖开蒸。四十分钟后，姆妈把火退了，焖一会儿，揭开锅盖，一团白雾笼罩下的洋糕若隐若现。少顷，水雾散去，晶莹剔透的洋糕散发出扑鼻的清香，诱得我垂涎欲滴。我想伸手去边上揪一小块吃吃，姆妈眼疾手快，打掉我的手，呵斥道，洗手去！灶王爷先吃。我赶快去洗手，母亲把洋糕切成三角，先供灶王爷，然后放在盆子里，叫我们分一些给邻居尝尝，剩下的就自己吃。年少的我咬着好不容易到嘴的洋糕，莫名其妙想到了一句话——樱桃好吃，树难栽。

　　现在的洋糕越做越好，韧、软、爽、滑，薄薄的很有嚼头，女儿每次回学校，总会带一些洋糕，与同学分享家乡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