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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这任性的晚年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04月24日 13:52:32

  毛红亚

  和天下父母一样,几十年来,我的母亲和父亲,为了家庭并肩作战,吃住一起,形影不离。

  最近几年,母亲和父亲分床睡。并不是关系不和,而是进入晚年的母亲突然顿悟:余生不长,要有自己的生活。

  父亲数十年来遵循传统农民的生活作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睡觉不能有灯光与声音,最晚八九点必睡,清早四五点即起,数十年如一日。母亲有点失眠症,喜欢相对散漫的作息。但和父亲同屋同床,她也只能被迫早早睡下,睡不着,就只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睁着睁着就到天亮。

  以前孩子小,活多,母亲的生活方式也只能和父亲高度一致,况且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这些年,母亲没有了什么羁绊,她把家里的几间大房都做了隔断,隔成几个小房间,把自己和父亲的卧室分别安置在一南一北两间屋子,俩老夫妻一墙之隔,做了邻居。

  这下,母亲自由自在了。再也没有人强迫她早早拉灯睡觉。几点睡,睡前做什么,睡到几点起,全可“任性胡来”。现在,她这样度过睡前时光:开着灯,安静半卧,看会电视和手机,或看会书,有时发发呆,直到意识朦胧自然入睡。母亲识字不多,但看一点通俗易懂的书没问题。

  我挺为母亲高兴。作为一个没文化的农村老人,难得意识到一份独处的需求。和家人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终于想到要有自己的一点私人空间,在平庸琐碎的生活里拥有一方自由伸展的精神世界。

  英国作家伍尔芙说过,“写作的女人,要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其实只要有点精神需求的女人,心理上都需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吧。

  去年,母亲患病手术后,愈加觉得生命可贵,觉得该享受的就该大大方方地享受。年前给她买了一箱苹果,她挑出一个最大最好的吃,对我说,我就不给你们留了。我特高兴。要在以前,她非先捡烂的吃不可,就想着把最好的留给晚辈。给她买一件新衣她总是舍不得穿,挂柜子里一放大半年;吃饭时,都把最好最贵的菜留给我们。现在呢,买来新衣她立马就上身出门;吃东西,也会先注意营养搭配,还主动让我们给买东西。

  以前我听说过一件真实的事,说的是一个男人送给心爱的女人一条漂亮的丝巾,女人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穿戴,直到她死时,男人发现丝巾还完好如新地收藏在衣橱里。

  过度地珍惜物质,而忽略了生命无价。人们干了多少本末倒置的事。

  晚年的母亲意识到,人生不可料,谁知还有几个明天。余生没有太多日子,没有必要过度吝惜物质。母亲现在最憧憬的事情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养好身体,等有机会就让我们带出去旅游观光,去一辈子没去过的地方开开眼界。

  我为母亲的“任性”晚年叫好。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年人,就该“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活一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为家人付出的同时,也应有自己的私人生活,让生命散发出独特的光芒。我见过很多号称“为别人活了一辈子”的人,他们虽然乐于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服务于家人,但由于在付出的过程中自己没有任何成长任何享受的感觉,内心其实也容易积聚怨气。我们的生命,在自己和他人两端,何尝不需要摆平呢。

  愿我们的一生,既能照拂他人,亦能有自己独立于他人之外的精神价值。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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