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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口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8年04月13日 09:23:13

  田瑜

  村口离我们家也就百来米,向着大海。先祖们在村口筑了一道山岗,种上了各种各样的树,以青松和香樟树居多,防御风水,还让整个村子冬暖夏凉。最老的那棵香樟树,三个大人合抱不过来,很多年前就已空了心,离地面一人高处有个大窟窿,一条条粗壮的老根爬出黄土地,蜿蜒盘转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枝叶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孩子们称老樟树为树爷爷,经常在树洞里面玩躲猫猫。每逢初一、十五,老樟树脚下会插满香火,乡亲们把老樟树奉为神灵。

  过年时,我们选在村口拍全家福。孩子们还在梳洗妆扮,父亲已一个人伫立在村口。

  “阿爹,你也去换件新衣服吧?”我走过去说。

  “不用了,这身衣服已穿习惯了,挺好的。”父亲淡淡地说。我知道,父亲这套卡其布中山装是母亲请裁缝师傅上门量身定做的,洗得有些发白,上面留有母亲缝的补丁。父亲凝望着村口对面的山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阵轻风拂过,“沙沙沙”,飘下片片老樟树叶,像是儿时父亲为我折的纸飞机,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小樟树的身边。

  那时,村口那条刚好能通过一辆手扶拖拉机的黄泥路,几乎是全村人走向外界的唯一通道。隔些日子母亲就要上一趟城里,给家中添置一些日用品。母亲每每会趁进城的机会给孩子们捎上点好吃的糖果。到城里有三十多里路,如果没能搭上进城的拖拉机,母亲来回都得步行。为了不落夜,母亲每次进城总要起个大早。等我醒来,知道母亲上城里了,并不吵闹,相反会有一份美好的期盼。吃过晌午饭,我就在盼望太阳快快落山,因为,太阳躲到山后面去,母亲就该从城里回来了。

  我独自来到村口,瞧着地上自己小小的影子被渐渐拉长。几只小松鼠在树梢上跳来跳去,这时我已没心思逗它们玩了。鸟儿们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钻进了树林。张大叔扛着犁、赶着牛,急匆匆地从身旁走过,留下一串串有力的脚步声。叶大娘家的鸭子一摇一摆走起方阵,整齐划一。赵大爷一边甩着长长的麻辫,一边大声吆喝着,几只调皮的羊犊子跑几步又停下来吃上几口路边的嫩草,还不时“咩咩咩”叫上几声。终于,远远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飞奔了过去。母亲蹲下来,一手搂抱着我,一手伸到挎包里掏着。那只酒红色的卡其布挎包,是母亲亲手设计缝制的,陪伴了母亲很多年。我双眼紧盯着挎包,咽了两口口水。

  “真鬼!回家洗洗再吃。”母亲摸摸我的头,塞给我一个透红的大苹果。我拉着母亲的手,哼着儿歌,一路上一蹦一跳。

  在我大些的时候,母亲去赶集就会带上我。说是集市,也就是在村口的路边摊。每到农历逢五逢十,本村和周边几个村的乡亲们就会自发来到村口设摊,沿着山岗脚下,整整齐齐摆成一排。集市上的农产品大多是自产自销,小鱼小虾之类的小海鲜也是自个儿从海里摸来卖的,再说是乡里乡亲的,买卖过程中很少有人斤斤计较。每次赶集,母亲都会称上一小块猪肉,偏肥的那种。母亲也知道父亲爱吃肥肉,但是,母亲总把肥肉割下来,熬成猪油。平常母亲很少用锅炒菜。家中那口二尺镬上面可以蒸好多碗菜,若是当餐蒸出的新鲜蔬菜,母亲便会拌上一小坨猪油,香气扑鼻。有一次,母亲赶集回来,左算右算,多出了一块钱。母亲没进过学堂,不大会算账,却总要把每一分钱算得清清楚楚。那会我已会背九九口诀表,母亲一件件报账,我帮着计算,发现是卖猪肉的多找了钱。

  “儿子,帮姆妈把这钱退回去吧。记住卖猪肉的姓童,你要唤他童叔叔。”母亲拿着角票,数了两遍后递给我。

  整个集市只有一家卖猪肉的铺子,摊主是个秃子,大人们都唤他俎肉癞头,好多小孩子也跟着这样称呼。那时吃瘦肉的人少,于是,他卖的肥肉比瘦肉贵些,要一块两角一斤。退钱的次数多了,后来摊主们也就知道了我是谁家的孩子,母亲去买东西时,几分钱零头都会被去掉。

  上初中时,我就住校了。学校里有食堂,但只管蒸饭。母亲早早为我准备了个特大号饭盒,椭圆型,估计可以蒸两斤大米饭。每个周末我都要回家一趟,餐桌上母亲总是特别热情地往我碗里夹菜,似乎要为我补足一周的营养。周日的中午,母亲就开始着手为我准备带到学校吃一个礼拜的小菜。母亲在灶台上忙,我帮着烧柴火,一边聊些家常。我特别享受这样的时光。母亲把炒好的菜一盆盆排在灶台上,等凉了些再装入罐头瓶,每装一层压一下,每个菜的分量都特别足。每次我走的时候,母亲总会亲自把我送到村口。母亲在递给我两个沉甸甸的布袋时,不忘再叮嘱一番。

  “走吧,好好读书,不要想家。”

  我肩上背着书包,一手提着大米袋,一手提着小菜袋,慢吞吞地拖着腿走着,村口那条熟悉的黄泥路仿佛比平日里长了几倍。走到桥头,我回头远远望见母亲还在村口伫立着,夕阳下的母亲,金光闪闪。

  后来我上大学,再后来留在了城市里工作,回家的次数就分外少了。然而每次遇到挫折,或是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就会往老家跑,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陪母亲唠嗑。这时,母亲会搬把竹椅陪我到阳台上坐着。母亲熟练地翻着手中那本泛黄的《圣经》,找到要告知我的片段,然后抬眼从老花眼镜的上沿瞄我一眼,用手指着一字一字念道:“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有的也要夺过来……”我搞不清母亲是几时开始识的字,估摸读了两册书的父亲应该是她的启蒙老师。想想油腔滑调的城市母亲怎么也不会理解,因此,我一般不会和母亲说出心中的困惑,但每次和母亲就这样在阳台上坐上半天后,我就莫名其妙地释然了许多。

  在一次出差的途中,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母亲出车祸了!顿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大地一片苍茫。窗外,一排排的梧桐树飞速倒退着,列车却似乎没有了终点……

  回到家中,左邻右舍一个个红着眼圈,向我讲述:你母亲前几天还挨家挨户分送玉米棒子,说要去城里帮你照顾孩子去了。村口马路边上的那块玉米地,是父亲后来开垦的,价格好时母亲舍不得吃,把玉米棒子送到城里去卖。这次,母亲是搭乘姐姐姐夫的农用三轮车进城的。姐姐说,是母亲一定不肯让他们把玉米棒子带进城卖。我理解,母亲一生都是这样,不愿麻烦人家,就算是自己的子女。父亲说,姐姐姐夫没事,母亲走得也是宽慰的。

  我来到老樟树的跟前,傻了似的站着发呆,发现树身上挂了一块牌子:香樟树,树龄510年。小时候,每次母亲进城总来不及与我告别,不告别也好,不告别也就永远不说再见。母亲是太累了,躺在村口对面那短松岗上歇息,永远守望着她的家,她的孩子们。

  如今村口那条黄泥路已被拓宽成水泥路,集市也搬迁到了新盖的农贸市场。每次,我驾车回去到村口时,总会摇下车窗玻璃,转头望一眼,告诉母亲,她儿子回家来了。

  (谨以此文纪念母亲去世十周年)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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