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秀英潘璐璐

　　图/县文广旅游局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

　　2006年，宁海平调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今，已走过了15个年头。

　　这些年来，宁海平调虽受到新兴娱乐方式的冲击，但因为有着一代代传承人和一大批民间人士的坚守和支持，才绝处逢生，有了更多机会，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现地方剧种的独特魅力。

　　宁海平调，风雨飘摇

　　明万历年间，明代四大声腔之一的余姚腔流入宁海，宁海人将其与宁海民间曲艺、吹唱结合，形成一种新的戏曲形式。该戏曲形式因用宁海地区方言念白和演唱，且所唱曲调较余姚腔平缓、委婉，于是称为“宁海平调”。

　　宁海平调是浙江古老的地方戏曲剧种之一，与甬剧、姚剧一同为宁波特有的三大地方剧种。虽然是地方剧种，但宁海平调绝不平常。三四百年间，宁海平调几经沉浮兴衰，传承至今，实属不易。

　　兴盛时的清咸丰至民国时期，宁海平调曾出现过34个戏班，有的戏班还进入上海、杭州、宁波等城市长期演出。新中国成立前后，因为战乱流离，平调戏班几乎全部解散，演出停顿，传承更是岌岌可危。20世纪五六十年代，宁海平调重获生机，在平调演出队的基础上，正式成立了地方国营宁海平调剧团。剧团除了排演一些传统剧目外，还移植排演了20多部现代戏，开创了宁海平调创演现代戏的一个高峰。“文革”中，宁海平调和其他传统戏剧一样，演出进入不正常的状态。

　　改革开放后，宁海平调迎来又一个春天，剧团重新恢复。从1978年起的短短5年间，宁海平调重新排演了20多部戏，招收了23名学员，开办了“文革”后第一期宁海平调戏训班，这些学员也成为“继字辈”的宁海平调传承人。

　　之后，随着文化市场的多元发展，平调的演出市场受新兴娱乐方式的冲击开始滑坡。1983年6月，宁海平调剧团改演越剧，剧团虽然一团双名，但在不久后基本上停演了宁海平调。

　　1995年，宁海平调研究会正式成立，致力于宁海平调的抢救、保护、发展和繁荣。2006年，宁海县委召开书记办公会议，对保护振兴宁海平调做了专题研究，决定成立宁海平调保护开发委员会，成立宁海平调研究室。2012年，宁海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正式挂牌。

　　耍牙绝技，蜚声中外

　　宁海平调以宁海为中心，流行于象山、温岭、奉化等地。宁海平调的唱腔声调高亢而婉约，一唱众帮，不用管弦而单以锣鼓衬托。其帮腔有混帮、清帮、全句帮、片段帮、一字帮等多种形式。

　　如今，宁海平调留存下了《小金钱》《鸳鸯带》《陈琳救主》等一百多出传统剧目，剧中的“耍牙”“抱瓶滑雪”“一马双鞍”“买菜吐红”等绝技更是宁海平调所特有，成为宁海平调中最富特色的看点。

　　这其中，“耍牙”是宁海平调表演中独具的一门绝活儿，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耍牙”是一种粗犷中不失细腻、野性中凸现灵动的“变口”技艺，主要分一咬、二舔、三吞、四吐等几个步骤。艺人取200公斤以上的雄性肉猪下颚骨上獠牙含在口中，以舌为主要动力，用齿、唇、气的各种活动辅助表演。这种表演以精湛的“变口”功夫和狂放的身段配合平调的“三大一小”及《将军令》等曲牌，塑造出剧中人物“独角龙”不可一世的骄横之态，令人叹为观止。

　　说起宁海耍牙艺人，很多人会想到薛巧萍。薛巧萍的老师就是国家级非遗宁海平调代表性传承人叶全民。叶全民今年65岁，1978年，22岁的叶全民开始训练“耍牙”技艺，伴随着刻苦与勤奋，他在原有“耍牙”技艺的基础上创新提高表演技巧，能耍12颗牙、30余种造型。

　　2012年，平调“耍牙”走进央视“乡约”栏目；2013年，平调“耍牙”荣获中国民间戏曲最高奖山花奖；2015年初，平调“耍牙”再一次走进央视戏曲春晚。如今，“耍牙”与川剧中的“变脸”齐名，并称为“西脸东牙”。

　　薪火相传，步履维艰

　　唐洁妃是国家一级演员，现任宁海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主任。越剧旦角出身的她，卸下粉墨彩妆，甘心隐于幕后，致力于推广平调，扶持新人。谈起平调的传承和守护，她也是无限感慨。

　　她很敬佩老领导和老艺术家们对保护和传承宁海平调所做的工作：宁海平调研究会原会长黄正智为了保护抢救平调，通过台湾同胞募捐十万元用于扶持戏训班；国家级非遗宁海平调耍牙传承人叶全民老师，牺牲休息时间教演员们练基本功……

　　唐洁妃说，平调艺术传承中心现在要做的是扩大剧团影响，不断把剧目推向更大的舞台；提高演员水平，力求每一场平调演出都精妙绝伦；寻找和培养平调传承人，从根本上解决宁海平调艺术后继乏人的局面。

　　2012年秋天，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启动平调传承班招生计划，并于2013年选拔招收了平均年龄为13岁左右的21名学员，名师传帮带，培养优秀的演员苗子，半年训练之后择优16名学员委托专业学校培养，进行批量的、阶段性的全封闭训练。这也是宁海平调剧团在1979年后，再次招收平调学员。

　　传承班共设四年的学习时间，在绍兴小百花艺术学校进行为期三年的专业训练，并邀请平调前辈任教，教授唱腔和咬白等，期间寒暑假回到宁海学习平调知识，第四年为实习期。教授学员们“耍牙”技艺的是国家级非遗宁海平调代表性传承人叶全民。“小学员们也很努力，很好学。现在宁海能登台表演的耍牙艺人虽屈指可数，但这些学员将会为这份技艺的传承发挥积极作用。”叶全民希望，这群宁海平调的接班人能吃得了苦，留得住，为宁海平调注入更多新鲜血液。

　　然而，传承谈何容易？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要学好平调，非下大决心、苦功夫不可。唐洁妃看到演员们练功之苦，不无心疼。相对早起压腿、下叉、翻腰等常规练功而言，“耍牙”绝技的练习更是苦不堪言。演员薛巧萍在练习“耍牙”时，面对一面镜子，旁边是一盒餐巾纸、一个垃圾桶，几颗獠牙含在嘴里，唾液直流，练得牙床磨烂，口腔溃疡，不能进食，才练得在嘴里塞进8颗獠牙却运转自如，能说会唱……

　　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的优秀青年演员吕娅娜，为了演好《阴阳河》这一折子戏的挑担动作和“踩跷”的表演功夫，必须每天把脚裹成古代女子的三寸金莲，还要保持身体平衡，一天得练上几百次，练到脚趾甲都掉了，还得继续坚持，才有无可挑剔、炉火纯青的表演。这种高难度的踩跷绝技，在当今的戏剧舞台很少见了。

　　岁月留声，经典再现

　　在戏剧被逐渐边缘化的当下，戏剧危机是一种普遍现象，作为地方剧种的宁海平调更无法避免这一遭遇。要确保一个专业剧团的正常运转，需要演职人员55人左右，后续还要经营顺利、传承创新，更是不易。

　　现在，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的演员多是越剧演员出身，且台州、新昌、嵊州等籍贯的占三分之二，演唱时若掺入其地方音，会影响宁海平调的地方特色。

　　为了让宁海平调岁月留声，重现经典，从事非遗保护工作的县文广旅游局干部章亚萍也是煞费苦心，为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千方百计争经费，想方设法求推广。章亚萍认为，戏剧发展既需要政府层面的扶持，也需要剧团的努力，从以下两方面着手，才能让宁海平调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活”起来，传承下去。

　　一是通过剧团自身的努力，在剧本题材、演员阵容、灯光舞美、作曲唱腔、服装动作等方面下功夫，使之以完美的、典型的、独特的美学形式呈现在观众眼前。近年来，老宁海平调艺人在长期的传承和实践中，开始多方面探索让宁海平调更符合大众口味。在原有的曲牌基础上，根据当代观众的审美习惯，进行一些音乐方面的美化和改进，加入弦乐、西洋音乐，让平调伴奏更加丰富，可听性明显增强，让平调受众更加广泛。

　　二是培养观众，使小众艺术成为大众艺术，让外行观众变成内行观众，从草根受众扩展到精英人群。平调传承中心要积极与部门合作，走近群众，非遗进校园、进社区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方式。

　　幸喜今朝花又艳，随着全社会对非遗传承保护认识的提高，今年以来，与宁海平调有关的好消息频频传来。

　　今年4月，宁海平调作为宁波市宁海县的国家级非遗项目(传统戏剧)，登上了央视科教频道的《地理中国》栏目，别样的“耍牙”技艺极具视觉震撼力。最近，宁海平调《小金钱·金莲斩蛟》入选“浙江省经典保留剧目”，宁海平调传承人王春秧入选第六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尤其是今年9月，中央发布了关于地方戏曲濒危剧种保护的相关指示精神，要求各地进一步加强对濒危剧种的保护传承力度，省文旅厅下拨中央资金、县财政配套执行，保障100场巡演的基本开支，希望切实改善地方戏曲的生存发展状况，让濒危剧种有人演、有人传、有人看。

　　接到通知后，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随即开展工作，安排为各乡镇(街道)、各偏远村送去一场场平调演出，《金莲斩蛟》《徐策跑城》《跌雪》等6出经典折子戏精彩连演，每每演出完毕，都能收获台下一众老少票友的赞誉。唐洁妃说：“剧团第一时间贯彻落实中央精神，将平调公益巡演送到偏僻的山村，让更多的基层百姓有机会看到专业剧团的精彩演出，也借此机会让宁海人民代代相传的文化结晶再次焕发光芒。”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宁海平调在未成年人中传承，今年县文广旅游局还与县教育局合作，安排了60场宁海平调进校园巡演活动，向学生们展示平调戏曲艺术的魅力，同时希望平调种子会在更多学生的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