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敏明

　　老范起的很早，春寒还没有消退，凉风袭人。他顶着霜露，搭坐兵团的拖拉机，去二十里开外的城里赶集。昨夜，他们宿舍的人，凑了份子钱，委派老范去斩点猪头肉回来，解解谗，添添油水。

　　说是老范，其实是位刚二十的粗壮小伙子，那年月，兵团这帮子小青年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娃，却喜欢以“老”字相称。他(她)们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把青春献给了祖国的农垦事业。毕竟都是学生娃，由于农场劳动强度大，干的他们是喊爹哭娘的，苦到“理想”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段时间春耕收尾，个个都累瘫了，肚子里的油水也刮光了。想吃肉，想得慌。

　　老范随车到了镇上。镇上的集市可热闹了，人山人海，农民卖种的养的，来换点买盐买线头的零花钱回家。

　　老范到时，集市上的一户，猪头肉还刚出锅，热气腾腾。猪头是整个蒸出来的，放在案板上面目狰狞。但对当时的老范来说，这猪头实在是太可爱。他把鼻子靠近猪头肉，拚命地吸收着那股子热气，那肉香就顺着他的气管直达他的脏腑。当时熟猪头肉便宜，三毛一斤，老范就切了三斤半。只见，长着络腮胡子的屠夫，三下二除五，刀落肉离，一块猪头的腮子肉就用油纸包好了。

　　回兵团没车，老范就提着猪头肉沿着乡间的小道徒步走。

　　中午了，气温升高了些，太阳温柔地照着，一弯小溪里河水静静地流淌，道边一簇簇小花绚烂地开着。但此时的老范哪里有心情去陶醉美景呀，他一路走着，一手提着油纸包的猪头肉，猪油已透满了整张油纸，散发出让老范实在难以拒绝的诱惑。

　　老范起得早，又走了一段路程，此时饥饿虫早已爬满了他的胃壁。老范想反正有三斤多，就吃一块猪头肉吧。老范蹲在路边，打开油纸，这时，猪油已结珠快要滴下来了，老范赶紧用舌头去舔。老范在舔的时候，也不忘顾忌自己的动作是否有点猥琐了，他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他又赶紧捧起猪头肉的油纸包，又把冒出来的油舔了一遍。没有经过饥饿的人，是无法理解当时的老范，舔到那猪头肉油水时的感受的。

　　老范一手提着猪头肉，一手拿着一块猪头肉慢慢地在口中嚼，试图让那美味在口腔的空间里多搅拌多停留一些时间。

　　这二十华里的路，老范故意走得慢吞吞的。开始老范想，有三斤多，就吃一块，没事的。走了一会儿路，又想，有三斤多，就吃二块，是看不出来的。又走了一大段路，再次想，有三斤多，我就吃三块吧……

　　一路上，老范就这样为了吃猪头肉，寻找着各种各样吃的理由，自我安慰着。结果一两一块，三十多块猪头肉，就在老范慢吞吞的回农场的路上，不知不觉的快给吃光了。到了剩下最后三块时，老范醒悟了，他“啊”地一声惊叫出来：吃光了那该怎办？宿舍的同事还等着那用份子钱买来的猪头肉吃呢。

　　当时的老范也真有些慌张了起来，好在老范平时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转念一想，反正只剩下三块猪头肉了，回宿舍也分不遍。他一横心一狠心，就把那最后的三块猪头肉也吃下肚子里去了。

　　吃完了那三斤半的猪头肉，当时的老范的满足感是可想而知的。

　　那天，老范是在外面混到天漆摸黑，等大家差不多都睡熟了，才悄悄地溜进宿舍睡觉的。

　　几十年来，当年老范吃猪头肉的故事，一直是留在兵团战友脑海中苦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