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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记(上)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8年11月05日 09:54:21

  褚树荣

  与乡邻们比起来,我的夜行经历短暂而漫长。那时“五七学校”在读,寒暑假期间,偶尔跟着村人连夜赶集,不是到海游街,就是上“城里”(村里人都把宁海城关叫做“城里”)。虽只有三四次,但其中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清明吃粒丝,好似吃只鸡”,这是三门湾一带流传已久的谚语。意思是清明节前后,一种生活在滩涂上的海螺蛳(我们称之为“海蛳”),最是肥美,且能滋补。潮水退去,阳光和煦,“海蛳”们便懒洋洋曳尾于涂。远远望去,钉头磷磷,布满滩涂,如画地图。我们挑那些大的拣,一次潮水涨落的间隙,可以拣满一小篮。当然,大人永远比我们有远见。他们说,这个时节,海游、宁海城里人肯定有人买海蛳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们便趁几个潮水的间隙,捡了海蛳,上城去卖。年岁稍长,胃口渐大。滩涂上小小的海蛳,再也看不上了,而对船埠头的“司柃横”(当地一种小船)发生兴趣。“司柃横”的船舱覆以木板,木板下蓄着三门湾最好的“苎网蚓(青蟹)”。那时民风淳朴,每只小船的船舱都有“苎网蚓”,平日也无人照料。几次潮水消长后,船舱里的青蟹积的多了,生产队便拿到三门或宁海去卖,远的可到宁波。当个人买卖不再被视为“投机倒把”后,老姐便和我也买来到城里转卖。

  村庄前面是旗门港,宁海和三门,隔港相望。从村庄到三门海游,约有三四十里地,而宁海城里更远。那时两地各有集市日,上市的人会多一些。为了赶上集市让小海鲜有个好价钱,我们必须夜行。大概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我就跟着大人上路了。合伙赶夜路,热闹而新鲜。四角的玻璃灯挂在挑担上,脚下凹凸不平,大人们走得极快,免不了跌跌撞撞。“前照一,后照七啊!”(走夜路,灯前只能照亮一个人,灯后能照亮七个人)看到有人脚踩空了,人们笑着大声提醒。当你看到三三两两的灯火在山路上蠕动时,那就是赶集的夜行者。

  有时约不到更多的人,我只好和老姐两人上路,那可是步步惊心的历程。从武岙到宁海,要经过十来个自然村,散布于新岭头或南北两侧。过了东岙和岭脚村,前面就是新岭了。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此岭原名“摘星岭”,北宋诗人左纬远离官场,回归故里,走的就是这条山路。那时还没有“新岭”之名,有其诗为证:“已知星可摘,须信路皆通。日影穿云簿,天形入水空。遥看梁苑雪,独挹楚台风。指点中华地,山河万国雄。”据《宁海县志》记载,改名“新岭”,是明万历年间的事:“有邑人杨继思者,捐金五百,动工开路。凿壁成径,累石成梁,历三寒暑而功始告成。后人因名此岭为新岭。”历史上新岭是甬台之间的重要“官道”。当年我和老姐夜行于此,它还是东岙、沙柳一带进入宁海城关的“要道”——只有二尺来宽,间有石子铺底。一边依山,一边凭谷。据说新岭南边曾有“双龙抢珠”的瀑布,我辈已不复可见。要是在白天,远远会望见岭脚南面朝东的岩石上,有“民具爾瞻”四个大字。

  当时我初中在读,四字仅识其二。等知道它是《诗经·小雅》中的句子,提示为官者注意众目睽睽的意思时,乃是人过中年了。——但今夜,伸手不见五指,山路人迹罕至。高山深谷,常有夜鸟突然惊飞,磔磔于云间,而远处隐隐有惊怖的“苦鸟”(一种夜鸟)叫声:“苦—苦—”忽远忽近,似有似无。我听得心跳加快,双脚发软。这新岭便越来越陡,担子也越来越重,新岭头的路廊灯光还不知在哪里呢。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点灯火了,心里一阵窃喜,但很快又发毛了:那灯火远远而来,一点化作一团,瞬间又如橘红的灯笼,朝我们急速飘来。“鬼火”来了!我只得叫老姐看看那团火,老姐也许早就看到了,只是埋着头赶路:“莫乱讲,哪里有灯?!”那时候,我的科学知识里,还没有磷火的概念。只见那“灯笼”朝你飘来,一忽儿又隐匿不见,一忽儿又悬停在对面的山腰上。不即不离,跟随了我们很久。到我们终于上得新岭头的路廊,看到板壁缝里漏出的一丝人间灯火,汗,已经把单衫湿透了。

  从岭头稍事休息,就要走下坡路了。同上坡不同,下坡路每一脚都是虚的。踢起的小石子滚下山涧,远远传来空谷回响,让我生出随时跌落深渊的担忧,于是便紧挨着山路的里壁走,但山路的里壁厢又怕“撒沙鬼”——有时候,夜行在山路上,头顶突然有泥沙撒下,而周边杳无人迹。遭遇“撒沙鬼”,是乡间夜行者常有的体验。我最早一次遭遇“撒沙鬼”,就在村右前方的小山上。山下有个“三角潭”,据说直通旗门港,大人说潭里住着一条蛇精,它出游的时候,会压坏稻田里的两行稻子,你说这条蛇有多大?“三角潭”的上方就是武岙通往东岙的一条山路。有一天晚上,我和父亲到东岙请兽医,经过“三角潭”上边的山路,突然有几颗泥沙从上方撒下来。我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要么是“大蛇精”,要么是“撒沙鬼”。只听得一阵“嗤嗤”之声,由近及远,向高处的灌木丛去了。今夜,新岭的山路里壁也一定藏着“撒沙鬼”的,撒一阵沙,投一颗石子,正等着夜行的我呢。想到这里,又不敢靠山路的里壁太近。心里忐忑,脚下便忽左忽右。老姐提醒道:“走路走中间!”她哪里知道,年少的弟弟,心里有“鬼”,怎么能走出不偏不倚的水准来呢。多年以后我才推想,所谓“撒沙鬼”者,应该是头顶上方的山坡上,正好有掘土的动物,在为它的“行宫”,连夜辛勤劳作。它也许正惊诧于夜行者的打扰,又怎么能想到拨出的“建筑垃圾”,会激发起乡间少年的恐惧心和想象力呢。

录入:袁银泽  责任编辑:袁银泽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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