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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的蝉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1年11月26日 08:50:48

  黄珂

  去年的一起事故,今年重提,就成故事了。

  去年,女孩17岁。自幼父母离异,随麻将为业的母亲一起生活。母女住在一个叫凤凰的小区。是的,就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那个凤凰。母亲盼女成凤,尤其单亲母亲。然女儿学习成绩每况愈下,直到跟不上班被劝退回家。女儿辍学在家终日无所事事总不是个事,母亲就托麻将朋友让她到一个公益组织去打个零工做点事。虽说工资微薄,还不如麻将桌上一张牌的进出,但有了工作,能自食其力,这事也总算是个事了。

  进了工作群体,入了纷繁社会,17岁的女孩竟跟单位里一个40岁出头做修理工的单身男子好上了。男子是来自火锅故乡的人,举目无亲,在当地已打工多年。鬼使神差,当他见到女孩第一眼起,就像重逢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他报复性释放的父兄般关爱,硬是拨动了女孩的心弦,她久违的另一种亲情被唤醒,从此却不愿再昏昏睡去。大哥对小妹百般怜爱,小妹对大哥百般依恋,似久旱逢露,干柴遇火,一时间风生水起。母亲知情后,冷静之余,决定攻心为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思想上改变认识,最终达到女儿回心转意的目的。不想苦口婆心的劝说成了耳旁风。策反工作彻底失败。无奈,母亲果断替女儿辞掉了工作,将她反锁在家。

  简单粗暴的物理阻隔没能锁住化合反应的心,大哥和小妹依然保持着你情我爱的通讯联系。怪了,有些面对面难以启齿的话,在手机通话或微信聊天时反而顺畅自然。禁足的日子里,小妹常站在高楼17层的阳台眺望天幕的无穷变幻,或俯视地面如蝼蚁般移动的人群。那天,她分明看到有两片还是很绿的树叶相继从树枝上生生被一阵强风刮落,一前一后飘向冰冷的水泥地上翻来滚去。此刻,不知哪家邻居又开始不厌其烦播放晓月老板唱的小曲《探清水河》。隐约传来的音乐叙事,让她不由打开了手机。

  大哥说,是啊是啊,我也很想你,也很想见你。我们即使是单线联系的地下工作者,也终有见面接头的时候呀。小妹说,要不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等晚上我妈去打麻将时,你带工具过来开锁。门口保安拦你,你就让他们打我家电话,我会说你是我舅舅,来修门锁的。大哥说,你们住这小区有几年了,保安怎会没见过这家舅舅来串过门呢?小妹说,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我们眼睛都长得开了点,一看就有血缘关系。他们在印象中比较了一番彼此相似但稍有些与众不同的眼睛,会心笑了。同时,不计后果的仅仅是为了一起去看个电影的解救计划油然而生。

  夜晚如期而至。母亲照例反锁好家门,径直奔麻将去了。大哥掐点到了小区门口。见陌生人,保安果真是盘问了的。按小妹的吩咐,他让保安拨通她家电话来验明正身,结果当场过关了。嘻嘻,一切尽在预料中,小妹真是冰雪聪明。大哥惬意地吹起了口哨。哨声严重走调,很离谱的那种。望着林荫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保安仍生疑窦。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人,声称是那家舅舅,晚上背着工具包,当女主人不在家时来修什么门锁。这合乎正常逻辑吗?其实小妹大意了,她试图以修锁的表象来掩盖撬锁的事实,殊不知破绽就出自这画蛇添足的伪信息上。保安为了进一步核实舅舅是舅舅,即打了女主人预留手机电话求证。果然,还真是一场里应外合的骗局。我是保安我骄傲,保安对自己具备近乎公安的敏锐性和判断力感到十分得意。保安的跟踪方式也很公安,他先是迅速敏捷地追上目标,并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像影子一样尾随着,显得非常专业。到了那家门口,保安见他预设的嫌疑人似乎跟门里的女孩说了几句话,就掏出工具准备实施撬锁。住手。话音刚落,保安忽地从阴暗的角落闪出,健步冲到门前。嘿嘿,修锁的,你是来撬锁的吧。大哥着实吓懵了,身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妹闻言,即在门里喊,叔叔,他是我舅舅。是我叫舅舅来修门锁的。保安用手扶了扶帽舌,表情丰富,那神态举止明显是模仿影视特工的。编,再编,有舅舅夜里撬门诱拐外甥囡去私奔的吗?恶鬼囡啊你乖点好不好,我们已经打给你妈了。你们就等她来给你们开门吧。事已至此,小妹叫大哥趁早撤了,免得遭遇火冒三丈的母亲。

  母亲闻讯后,顾不得三缺一伤阴鸷的麻将大忌,撂下牌友,火急火燎赶到了家。母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起先,女儿还能听清母亲喋喋不休的怒斥内容,随着语速和音频加剧,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再后来,那声音犹如一种恍然隔世的虫鸣鸟吟,冥冥中在呼唤她17年前和17年后的自己。时光来去穿越,眼帘赫然跳出了一段她前几天看过的小说名组成的文字。我《慢》而又《慢》的岁月原是一本《笑忘书》,《无知》的《好笑的爱》如《为了告别的聚会》里一个《不朽》的《玩笑》。倘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该吃着火锅唱着歌《生活在别处》。

  你有旅游史吗?17年前的自己问她。什么?你是问我有理由死吗?她误听了。都是谐音惹的祸。她抬头看了眼阳台。阳台空虚混沌,渊面黑暗。她希望要有光,仿佛就有了光。她觉得光是好的,就义无反顾冲向阳台,完成了刹那永恒。

  这本该是个故事,却成了事故。当然,事故也是故事,是故事就得有结尾。

  据说北美洲有一种蝉,生命周期长达17年。17年,幼虫深藏地下几乎静止不动。17年后蜕变为成虫,破土而出,羽化成蝉。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另外,凤凰是神话传说,也是图腾象征。是的,17岁女孩曾住在一个叫凤凰的小区高楼17层。

录入:葛艺  责任编辑:葛艺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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