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笛

　　家乡的冬天特冷，但和寒冷相伴的，记忆中总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或汤，那个画面好像黑白电影中一个慢镜头，泛着温润的光。走在冬日的街头，不知看到什么，就会触动记忆中的那个开关，陈年过往就会哗啦啦地涌出来。有些温暖、又带着点心酸。

　　那时候，也不过是一菜一粥或是一碗没有菜色的面，根本没条件讲究营养搭配，但一定都是热热乎乎端上桌。如果哪天做了米饭，母亲一定会做个汤，连吃带喝，整天人都是暖和的。

　　我是个对吃有要求又没要求的人，有要求是对卫生的要求，一定要清爽干净；没要求纯因为不擅厨艺，只要有饭上桌，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操作，就能随遇而安。应该感谢复合调味料的出现，给我等不会下厨的懒人一种新的烹饪体验：只要买来自己喜欢的食材，调味则交给标准化的预制料包，既保证了食材的卫生健康，又可以兼顾口味。

　　火锅调味品简直是为冬日烟火量身定做的佳品，用最短的时间，就能准备热气腾腾的一餐，并且还是让五脏六腑都暖起来的“大餐”。豆皮、粉丝、土豆片、青菜、香菇、牛羊肉、甜玉米……瞬间的杂合，好似热闹的人生。光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和小子大快朵颐的架势，就感觉整个冬天都暖了起来，关键可以让我轻松扎进最日常的生活，不用手忙脚乱的日常。

　　同样也要感谢冷冻半成品的出现，让我可以彻底解放了双手。加工半成品，小子从不让我参与，整个厨房都是他的主场和他营造的仪式感：手表、量杯是必备品，火候和水量的掌控都严格按着食用标准，330毫升的水，肯定不会少一分或多一毫，将来肯定是个标准的理科男。

　　如果说正餐还能用复合调味料来解决，小子每天的夜宵则颇让人伤透脑筋。看着他过着“一天8节7节考，还有1节练长跑”的紧张生活。这对他的体力、精力都是个考验。身为初三家长的妈妈，当然需要做好五星级的后勤服务，除了一颗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关怀”孩子的心，也要一双能变出花样营养夜宵的手：既要满足热气腾腾的要求，又不要太多的汤水。

　　那天和同事在外打牙祭，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众人让我把没吃完的烤鸭打包给小子当夜宵。想当年去北京，小子对全聚德的烤鸭都没兴趣，何况这只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烤鸭？谁料想，晚上我试着一问，人家竟然答应得挺爽快：拿来尝尝吧！

　　我马上把回炉的烤鸭端上桌，速度快得赶得上争分夺秒了，就怕小子瞬间反悔。还好，本来干巴巴的烤鸭经过回炉，也像被招回了魂，鸭皮滋滋地冒着油，在灯光下变得格外动人。在我忐忑不安地注视下，小子先闻了一下，来了句：看着还不错的样子。心稍安。入口后，仿佛知道我在急等着“顾客反馈”，很有情商地评价：很香！让我一直悬着的心，瞬间哐当放回了心脏。

　　等着他一句五星好评，我容易吗？虽然这纯属我贩卖的一顿烟火，但只要能让小子暖了胃暖了心，满足了老母亲的最终目的，管他烟火出自哪里。

　　路过西子，曾无意中瞅见一间麻辣烫的小店。我对麻辣烫的狂热阶段在高中时期。吃多了食堂的清水煮白菜，我和好友周末就会去一中通往二中的十字路口，找一个麻辣烫的摊子。麻辣烫的摊子都是流动的小推车，大家三三两两，手拿几个串，就站在街口，就着摊点升腾起的热气，一只手拿着串，一只手给舌头扇风，吃得既幸福又满足，也是寒窗生涯里最幸福的一刻。少年时，吃到喜欢的菜，满满的都是欢喜和满足，现在则纯粹为打发一日三餐，就像家乡人常用的打招呼：吃了没？吃了！至于具体吃了什么，没人关心。

　　工作后，吃麻辣烫的机会越来越少，有次想纯属怀旧地买几串，却需要坐在店里很有仪式感地点单。我有点心虚地看着周围年轻的吃客，没敢给舌头扇风，只能暗自“老泪纵横”，再也吃不出少年时满心欢喜的味道。心中暗想，下次，一定要带小子来当幌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以陪吃的身份，很大声地跟老板说：每样都来几串。

　　如果说冬日烟火的标配有火锅和麻辣烫，中年的我还想在这个标配之外加一个围炉夜话的煮茶。说来惭愧，茶也喝了不少，但对白茶、岩茶、普洱还是傻傻的不分，让众人哂笑：下次给她一杯白开水就好，白白浪费了这些好茶。

　　曾以为茶局是风雅人士的专属，那种高雅应该是我等俗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渐渐地，身边有不少人开始迷恋茶局，C最近还考出了高级茶艺师，让友邦惊诧之余，频频光顾高级茶艺师的茶局。以前，一盏茶，可以一口闷，如今，也能细细品味，试着想优雅、从容起来。

　　其实，茶是宁海这座城市很显著的生活气质之一，以望海茶为代表的绿茶系列，是萦绕这座小城弥久的余香。有时，看身着汉装的茶艺师表演泡绿茶的路演，盯着那绿芽在90摄氏度的沸水中慢慢舒展，竟也看出了那沉淀下去的空间叫作“品位”。

　　如今，白茶、岩茶、普洱等各类异军茶的突起，不仅大大弱化了绿茶的势头，也撩拨起中年一代人的爱茶情结，光看那精致的茶具登场，就很有仪式感。那天C使用的是绿青釉色的茶盏，淡雅柔和，专注且温暖。

　　最美的茶时光，当然就是一群好友坐在微凉的冬夜里慢悠悠地喝茶，聊着八卦与家常。有时是陈年往事，有时是身边的人来人往，细细碎碎拼在一起，就是鲜活而又生动的烟火。这些烟火，既有人际纽带中的温情与互助，也有人到中年的领悟与治愈，融合在沸腾的茶水间，缕缕都是踏实的暖意。